路过转角,便是徐老生活的小村庄。
立冬的日子,寒冷的空气里多了一抹黄酒的味道。
只不过这一路走来,才是深刻的感觉到在这个时代,村庄和城邑的差别。
村庄里并没有青石板路,有得则是被牛车压得坑坑洼洼的泥路。黑砖青瓦搭成的房子那是极少,偶有几家也是青砖做墙,茅草做瓦。
徐老的房子和周围的大多数并无两样。黄泥作墙,茅草作墙裙,树木作梁,山竹作椽,芦苇铺椽上,麦秸作顶盖。
在徐老的安排下,卢伯安将耿介轻轻地放在西屋的床上。
这床,倒是徐老亲自做的木床,木板上先是垫了一层稻草,而后放上褥席。
按徐老的说法,农村里都是这样的,没有客栈里那种厚厚的褥子。褥席里只有薄薄一层棉花,只有这样铺床睡着才暖和,还舒服。
卢伯安赶忙谢过,将耿介安顿好后,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打算帮徐老打打下手。
尽管徐老表示拒绝,认为应该好好陪陪女娃娃,但在卢伯安再三劝说一下,便随了他。
“小娃娃,小老儿可以看得出来,你倒是心仪这位女娃娃啊。”
徐老坐在灶旁烧火,掏出烟杆就着草杆上的余火点着,抽了口笑问道。
“嗨...被您瞧出来了。”卢伯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哼哼。”徐老砸吧着嘴,几缕烟从咧开的嘴角冒出。“就是小娃娃你啊,不够果断,可别让女娃娃等久咯。”
“尽教娃娃一些歪理。”灶台上和馅的老妇人忍不住说道。
“怎是歪理了,若是当时没扶好你,你不就跑了。”徐老笑着说道,咧开的嘴巴露出泛黄不全的牙齿,眼神中满是得意。
“哦?还请徐老赐教。”
“还是让老婆子说吧,哈哈哈。我这自己说怕是有些自吹咯。”
徐老夫人仍旧低着头和馅,嘴角却忍不住的上扬,笑道。“尽让小娃娃听些不着调的。”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老夫人和馅的手愣了下,眼神看向窗外,思绪却也回到了从前。
“得是六十年前了吧,承平二十三年,之前那皇帝还在的时候。那年的元宵,去州涯城吃元宵的时候。贪玩找不着父母了,急的都快哭了都。
后来跑到桥上,没看清路撞在别人身上了,好巧不巧的倒在这老家伙怀里。
只不过当时的他,还是个清秀书生。又会写诗又会作画的,也是难免的事。
现在都承明十七年了,时间真快啊。”
徐老夫人笑了笑,摇了摇头继续和馅,眼角的皱纹记录着时光的飞逝,然而心中的那个少年却成了永恒的记忆。
“小娃娃,你看。要是当时那人没撞到她,她没倒我怀里。那岂不是错过了?”徐老拿起一旁的木柴,丢进了灶台,苦笑道。“人生啊,其实很短。重要的不就是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么。”
“徐老良言,小子谨记。”卢伯安连忙作揖道。
“好啦,你还是去陪陪那位女娃娃吧,在这儿心神不宁的。”
徐老拍了拍卢伯安的后背,嘴里吐出一团烟雾,透过烟雾,也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位清秀书生。
卢伯安笑了笑,快步走出了厨房。
掀开门帘,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卢伯安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他发现自己走错了房间,可这个房间却...
其实在来的路上,卢伯安有想象过徐老的房子,只是在踏入西房的瞬间,这种设想被眼前的手工木床打破了。
导致他认为,徐老的房间也是如此。
然而他错了。
徐老的房间并没有木床,有的只是用泥土和稻草混合堆砌的土炕,上头铺着稻草。就连薄薄的褥席都没有,立冬寒风天,土炕上铺的还是一卷草席。
一股心酸涌上心头,视线也变得朦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