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初探柳府
“滔滔洪水本无情，巢湖岸边尽哀鸣。官府衙门何处去，谁管万民死与生。”这是流传在当时的一首民谣。特大洪灾万民受难，瘟疫四起，民不聊生。可这一切却无人问津，可见那时的世道是何种情形。
再说大灾之后，洪川把家里草草安排完毕，这天对弘姑说：“当年在沧州寻找三叔时，在最困难的时候，“得月楼”周老板收留了他。他这次去巢州借钱又多亏周老板相助，得知周老板唯一的女儿出嫁之后，现在生死不明。周家夫妇再三叮嘱要他前去探听究竟，所以一直放心不下，事不宜迟，他想马上动身前去山东一趟，家里的事还是请她多操点心，把女儿带好。”弘姑听了觉得甚是有理，便问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洪川笑笑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五月端午还要去“碧霞洞”见师父，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弘姑再三叮嘱：“路上多加小心，家里的事不必挂念，如果见了师父与师伯要带为问候。”二人商定，洪川说：“不必惊动乡亲们，今夜我便动身。”弘姑说：“什么时候能到山东？”洪川又笑笑说：“师妹，你不知道吧，我现在行动夜晚最好，不出意外的话，一天一夜我就可以赶到山东德州。”弘姑说：“有这么快呀！”洪川说：“听师爷说，我现在两头见日可行一千，二头不见日可夜行八百，你没有想到吧！”二人又说了一会话，人静时分，洪川换上夜行装束，玄衣短打，腰束板带，足蹬皂色紧靴，背起一个小包袱，内装八宝锦囊夜行用物，二件外衣和那不能忘记的褡裢儿。辞别弘姑时，他把身边的青锋宝剑摘了下来，说：“师妹，这是当年下山时，师爷所赠。说是师父要我转送于你，这是一把难得的好剑，叫“青锋剑”要你留在身边防身，以防不测。”弘姑双手接了宝剑，对天摇拜，连称谢谢，感激师父赠剑之恩。一抬头还未来得及打声招呼，已见洪川挥手致意渐去渐远，转眼间人已不知去向。弘姑心里是又惊又喜。
黎明时分，洪川来到一处无人之地换了衣衫，背起包袱直奔德州城而来。虽然几年前曾经来过，但当时也无心逛街，现在看来好像还是老样子，没有多大变化。先是去柳府前后转悠了一圈，看大门紧闭，白天不好打探，只好在离此地不远处找了一处小店住下，因为一夜辛苦，吃了饭，便倒头睡下了。
正熟睡时，听到店内有说话哭泣之声，细细一听，好像是店内伙计哭着央求老板说：“老板，我在你家也算是老伙计了，每天店里店外脏活累活都是我一个人。现在家里揭不开锅了。今早，女儿来说她的祖母又病了，数日没钱抓药，你行行好，给预付点工钱，好给我母亲看病，给家里买点吃的。”
“哎呀，你就是事多，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呀！你也知道，这两年有多少人来住店、吃饭呀！你的工钱我都付过了——”接着又听到老板取钱的声音，“好吧，预支点吃饭吧！看病你自己想法子去，我可不能包着你全家呀！”伙计没有说话，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只听那老板深深地叹了口气。
洪川没有理会，又睡去了。大约到了三更时分，洪川起身换上夜行衣衫，带上百宝囊，轻轻带上房门，飞身上屋，扑奔柳府而来。他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虽然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师父、师爷教了这功夫真是了得。现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干自己的事了。他想到师父提到那飞贼与慧春的事，想到为什么师爷反复训导自己练武修德的事，心里觉得甚是有理，如果有了这等功夫没有德性，那是什么怪事、坏事都能干出来的。
一转眼来到柳府，先在屋上前前后后悄悄巡视一番。此时，柳府内犹如死一般幽静，连一点灯光都没有，一个人影也看不见。洪川心里纳闷：这怎么啦？小莺呢？她的姑妈呢？那柳春呢？家里的佣人呢？都到哪里去了？他又悄悄的来到后花园一看，更觉得奇怪，连那梦春楼也不见踪影了，原来偌大的二层小阁楼哪里去了呢？地基上杂草丛生，在草丛中一东一西立着两个亭子，亭子里各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其它什么也没有，四处一片荒芜景象。再往后，那练功厅与后院，虽还在，但也破败不堪了。
洪川心里不觉为周小莺担心起来。是不是走了，搬到别处去了？洪川轻轻下屋来到小亭边上的草丛中坐下，环视四周，想看个究竟。他知道，那飞贼武功不错，轻功亦好，不可等闲视之，虽然此时已是隆冬季节，天气寒冷，洪川在草丛中一坐就是二个时辰，不一会，金鸡三唱，天快亮了，洪川只得离开柳府又悄悄回到小店。
一连三夜皆是如此，洪川心里有些着急。第四天晚上，他决定再去柳氏钱庄看看。他从小店伙计张大那里打听到，钱庄老板姓柳叫三元，有个儿子叫柳春。柳氏钱庄离这里不远，不过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于是径直向西街而去，果然钱庄门楼还算气派，典型的中国古式建筑，大门上方“柳氏钱庄”四个金字招牌赫然醒目。
洪川越过正厅，进了内院，内院中有许多房间还亮着灯。洪川在暗处一路搜索，来到一处上房。这间屋与众不同，门前陈设十分讲究，估计这大概就是柳老板三元的住处。纵身上屋，从屋上取下几片小瓦向下一看，那柳三元正在炕上抽大烟。二个小妾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边一个伺候着。只听一个说：“老爷，周老板一死，这钱庄就全是咱们的了，可你也不能把钱乱花呀。你看那柳春从我们这里拿去多少银子啦！他要那么多钱派什么用场，我们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另一个说：“是啦！老爷，你太放纵他了。我们也要留点积蓄才对呀！前几天又来要钱了，这再大的家业也禁不住他这样败呀！”
柳三元吸着烟，没有说话。这时一个好像是管家的前来敲门，进了门说：“老爷，这是少爷要的五十块大洋，这是刚兑出来的，现在各地银根吃紧，我们家也要有所防范，银库的银子不多了。”柳三元哼了一声说：“知道了，放这里吧！”又吞云吐雾起来，抽完了大烟，拥着二个小老婆去内室去了。
洪川一见，心中暗喜，现在正需要钱用，这白花花的大洋不拿白不拿。等了一会，看管家的走远了，内室也安静了。于是轻轻跳下屋来，从八宝囊中取出袖箭（这是一种特殊的暗器）将房门门闩慢慢拨开，进得屋内，取了十块大洋往袖内一藏，回到店中，顺手仍了八块放在后院的便桶里，然后回房睡觉去了。
靠在床上，他百思不得其解，那柳春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说明他没有死，现在可能还在柳府。那么柳府上下为什么一个人影都见不着呢？辗转反侧一直到天亮。那店内伙计又来整理房间了，推门进屋一边打理房间，一边问：“客官，今早吃早饭么？”洪川说：“不用了，我想睡一会。”他看了看那伙计小声说：“张哥，后院那便桶天天都是你倒吧？”张大望了望靠在床上的小伙子，点点头说：“是的，这店中就我一个伙计，这里里外外、脏活累活都是我干。”
“呵，今天你倒便桶可要小心点啊！”于是躺下睡了。
那伙计收拾好房间出门去了，接着收拾别的房间，最后要去倒便桶了。他提着桶儿来到茅房，突然想起那房客的话，“张哥，今天你倒便桶可要小心点啊！”他有点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呢？于是他把便桶往一边放倒，突然就听到“咕咕咚咚”一阵响动，他觉得奇怪，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把小便倒完。啊呀！桶底尽是白花花的大洋。他赶紧回头看看四周，因天色尚早，老板和客人都在睡觉，四处无人，便不由分说将八块大洋一把抓起，塞进自己**里，然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去干别的事去了。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他一边干活，一边琢磨着：这是谁放的呢？不错，准是那汉子，他怕我声张，故意这样的吧。他满怀狐疑地干了一天活，这天晚上，他请假回家了。
果然，第二天就传出柳府钱庄昨晚失贼的消息。可张大心里有数，不敢声张，默默的感谢这位恩人。于是给洪川送饭、拿菜照顾得更加周到了。
这天晚上，洪川又一次来到柳府。他心里想着象柳春这种人夜晚不会不出来活动的，莫不是我在明处，他在暗处，他发现了我不成。于是又在柳府大院巡察了一番，还是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无奈到子夜时分，来到西边亭子上，先坐了一会，因为是寒冬腊月加之近日来阴雨绵绵，天气寒冷，坐了一会，他又只得站起来，一边活动活动筋骨，一边环顾四周。这时突然从后院那边窜出一条黑影来，一闪不见了。洪川一阵紧张，赶紧靠到柱子边，注视着后院，好一会又没有什么动静了。他纵身跳下亭子，顺手摸出两颗飞蝗石来，从草丛边蹑手蹑脚向后院靠近，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只黑猫。他不觉有些好笑，回到亭子里又坐了一会，天快亮了，只得又回小店，悄悄进屋睡了。
一连数日，均是如此，洪川有些灰心了。他本打算先救了小莺再去看看当年帮过他的孙大娘和翠花姑娘，然后再去拜访老花子孙大爷。现在看来小莺找不着了，不如先去看看孙大娘吧！拿定主意，当天傍晚叫来张大付了房钱，背起小包袱准备动身去孙家堡了。
洪川刚出房门，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喧闹之声，于是马上抽身回房将门掩上，侧耳细听，就听小店外有人大呼道：“张大，张大，老板在吗？”只见张大跌跌撞撞来到前厅说：“二位爷好，二位爷好！何事吩咐？”
一个粗声粗气的，说：“店里近来住人了吗？”张大犹豫了一下，说：“二位爷，这些天来，老是下雨，天寒地冻的哪有什么住店、吃饭的人。”
“告诉你，你要留神点，前天柳氏钱庄又被盗了。如果店里有什么可疑的人，马上给通报一声，知道吗？不然的话，抓到了跟盗贼一律同罪。”
“是是是，小的一定留心，一定留心，请大爷放心。”不一会儿，就听到门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看样子当差的又去别处了。突然，那张大一闪身推门进来随手关上了房门悄声说：“客官，不，恩人，你救了我，救了我母亲的命，搭救了我们全家，我无从报答，请受小的一拜！”洪川赶紧扶住道：“快请起！不必如此。”张大又道：“刚才官府前来查巡，我知道这事恐怕和你有关，你还是在这里避一避吧！”
洪川笑笑说道：“老哥，放心，不碍事的，我马上就走了，我还有事，谢谢你的关照。”张大打躬作揖：“说哪里的话，恩公，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每晚高来高去，我都看见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知道你是好人行侠作义。你，大侠，你一定是为柳府的事来的吧？你恐怕不知道吧，数年前柳府遭天火听说把一座楼全烧了——”
“啊！”怪不得梦春楼不见了，洪川吃了一惊，忙问道：“烧死人了吗？”
“死人了，听说柳家少爷与少奶奶全烧死了。”
“全烧死了！”洪川心里一震。
“莫非小莺和那柳春都烧死了，不会的。”他自语道。
“大哥，那柳太太呢？”
“柳太太也死了，在他家遭天火之前就死了。”洪川更觉得这里有许多蹊跷，于是说：“张哥，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为柳府的事来的，我日后还会来的，拜托你老人家多留点心，日后多留心一些柳府的事情好吗？谢谢你，你多保重。天色已晚，我告辞了。”说罢拜别张大出门去了。
张大回身带上房门，紧随其后，还一边说：“这么晚了，还走！”谁知一出门，人已不知哪里去了。虽然天色已晚，这人走的也太快了，心里只是嘀咕：“英雄，侠士，真侠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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