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出战前大肆点兵,朝歌城内大臣豪门的家丁自然也在征召之列。
大哥费恶来是军中大将,二哥费胜随父亲费廉出使巡视太行山以西的诸侯去了,费盈便责无旁贷地肩负起了带领家丁们参战的责任。
沬野战场上,朝歌费家的私军编入了王子逯指挥的左翼大军,被安排在后阵中。
恶来遭多名敌方大将围攻,又中了姬发的冷箭,却还是凭借一身的神力与狂勇没有当即命丧敌手。
恶来丢弃了战车,疾如虎豹一般在混乱的人群中狂奔而去,追击他的众将很快便无可奈何。
千军万马的战场上,醒目的战车与将帅旗帜,是高级将领的身份标识。虎背熊腰的恶来虽然身高过人,但淹没于万千人海中,根本就无从辨识。
幸运的是,兄妹二人在向北败退的人流中相遇。
费盈匆匆替长兄处理了伤口,亲自驾着战车,带着一众家将武士们一路北撤。中途几次有追兵纠缠,多亏了恶来的万夫不当之勇,一百多号的费家私军才最终回来了这里。
“大军没了!”革男恶来痛心疾首,瓮声瓮气。
商朝外服诸侯分为五等:侯、甸、男、卫、邦伯。
费廉投靠商王受之后,如鱼得水。子受将朝歌城外的一片十多里方圆的土地赏赐给费仲作为采邑,爵位是二等的“甸”。他的长子恶来眼下的爵位是三等的“男”,领有革之地为私人采邑。
商王受面目抽搐,同样是悲愤痛悔到了绝望。
“大王,臣斗胆恳请大王尽快东渡大河,撤往东国。臣豁出性命也会保大王一路安然无恙。”
恶来又是艰难无比地缓慢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劝谏商王。
子受明白将军恶来的一片忠心。
今晨之战,倾国兵马全军覆没!王畿虽大,却一马平川,纵有城邑,势难抵挡敌军万众的全力猛攻……
而黄河东岸的兖州,尤其是济水以东更为遥远的青州,两条大河天险遮蔽下,更为安全!
而且,上东国地方还有祖上留下的三座旧都,兖州相邑、庇邑,徐州的大城奄邑,还有薛方、薄姑、费方、谭方、鄫方、微方、任方等商系及拥商诸侯,有从长计议的余地。
“恶来,你带着令妹这就回你们东国的费方。他日如能见到你们父亲,替孤感谢费卿这么多年来的侍奉……”商王受的答复含混却意味萧索,眼光也躲开了面前的恶来。
“大王,只有撤往东国,才有可能聚集力量东山再起。”费盈插话道,声音清脆悦耳,态度果断。
商王受抬眼看着恶来身旁的女将,她还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又如何能真正理解自己的酸楚心境。天下虽大,却再无自己的立足之处……
而且,我是大邑商的一代大王,又如何能像当年的夏桀那样甘心当一条丧家犬!
“恶来,孤命令你马上带令妹离开朝歌。不许你们踏入朝歌城半步!”
年方十七的费盈哪里能明白商王受的想法,忍不住又脆声道:“大王,王子殿下在兵败后,带着剩余的部队都撤往北蒙方向了。不行,咱们去北蒙与他们会合。”
“不!孤家哪里也不去,就留在孤的朝歌城!来人,替孤送费氏兄妹启程向东。”子受一脸决绝,吩咐人撵走恶来和费盈一行。
人之将死,其言也哀!穷途末路的商王受,此刻的想法同样全是出自真心!
然而,人马的呐喊声这一刻又起,南面数十辆驷马战车隆隆而来,一片赤色或赭黄色的旗帜,“姜”、“南宫”、“程”、“皇”、“散”等周人有名的旗号赫然醒目。
“杀千刀的!又是那老贼姜尚和南宫括!大王快走,臣来挡住追兵。”
商王受这次没有拒绝忠臣勇将的好意,上了近旁的龙旌王乘。
“豕韦刁,你来为孤家驭车。你们不用再护卫孤家,都去帮恶来将军。那两辆龙旌王乘,给大将军用。”
“是,大王!”原本便是恶来部下的御卫军官兵们闻令而动。
除了所剩无几的近臣,商王受几乎没有什么护卫武士了,连最后三辆“龙旌十乘”的两辆也留给了凶多吉少的忠勇武臣们。
午后的阳光照耀着数辆北去的战车,渐行渐远。
商王受的背影,孤单却笔挺。
恶来还是上了妹妹费盈驾驭的战车,他不能容忍亲爱的小妹有任何闪失。
“准备迎战!”恶来强忍箭疮的疼痛,向残余的部下和家兵家将们下达了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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