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苏卫国一眼就瞧见坐在地上的父亲。
比起前世回到城里骨瘦嶙峋的模样,此刻的父亲虽然瘦了点黑了点,但瞧着人挺精神的,眼窝也没有深陷。
此刻他大概是被昭昭的话被呛到了,一阵干咳,转头瞧见苏卫国他们,怔了怔,眼睛没忍住就红了。
苏卫国设想过家人团聚的场景。
他会给爸爸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他,儿子来了,你以后不会受苦了。
但人在眼前,喉咙突然就哽住了,眼睛也酸涩地不行,根本说不出话来。
于母亲二姐和昭昭来说,他们只跟父亲分别了半年,可对苏卫国来讲,已经几十年未见了。
至今父亲临终前饱受病痛折磨难受至极的面孔还刻印在脑海里。
可眼前,父亲是鲜活的,是带着笑的。
没错!
诸般感慨堆积着,苏梦轩此刻唯有傻笑。
半年了!
半年前他被抓到山上的富华农场,吃的是柴肉和烂菜,睡的是蚊虫纷飞的马棚,苏梦轩崩溃地想走绝路。隔天他看到了一同被送来的同志上吊的尸体。
农场的人只草草给他埋了,连墓碑都没有,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那会儿苏梦轩有了第一个目标。
让农场的人都认识自己。
这样至少死的时候立墓碑还有名儿,要是儿女长大了来寻自己,或许能找到,或许能落叶归根。
存着这样朴素而简单的目标,苏梦轩坚持了下来。
农场的苦不是常人能忍的,他们农场建在山头,每天除了出工去伐木,晚上回来还得扫牛棚马棚,一天几乎只睡五六个小时,还得忍受蚊虫蛇蚁的侵扰。
直到一个月前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摔断了腿,苏梦轩再度崩溃。
即便被老乡发现,帮他接上腿,但他还是觉得人生无望,整日浑浑噩噩。
恰在这时,一通电话让他重拾了生的希望。
儿子卫国做了个梦,知道他在这里,还打电话来了。
他们还说要给自己寄衣服!!!
那两天,苏梦轩都飘飘的,总感觉是在做梦,跟王铁军确认了好多回。这之后,他一反常态,成天乐呵呵的。
断了腿儿不能出去,为了报答王铁军,苏梦轩就教他的几个儿女识字,渐渐地村里人知道了,都把孩子送来。
苏梦轩现在成了孩子们的教书先生,村里人对他都十分尊敬。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