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棠，我说过，叫我佳芬就好。都认识几年了。”
“佳芬，”晋雅棠很快就改了称呼，“你好像很久没过来了。”
严厉女主管变回我平常认识的晋雅棠，但我也很习惯雅棠这种转换，一点也不觉得突兀。雅棠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该严厉责备的时候绝对会严厉责备，但是事后还是会机会教育一下。只要跟工作无关的时候，就会是一个很好聊天的人──鬼。
“你们最近又没有人需要咨询我就不过来打扰了。我一个活人在旁边，对寻路的游魂来说只会是让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死亡的一个触发点吧？”
“这样也是没错啦……但是我又不能离开这边啊！发生什么事，我的下属们怎么办？”
看看这个发言，完全没有任何进步啊！
“偶尔多相信你的下属啊！要多磨练磨练，下属才会进步啊！不然都你一个人揽下，虽然你们是鬼不会死，但是对心情也是一种负担啊！”
雅棠是一个很爱护下属的主管，可能过度爱护了，所以她几乎不离开服务中心，天天在这里坐镇，只要发生任何危险，第一个冲上前的也是她。就算是需要咨询，也都是在这个服务中心进行。
她也是我比较棘手的个案，因为她不愿意接受心理咨询，我说的话她也听不进去。偶尔只能这样嘴上劝劝，然后继续观察。
“咏诗她适应得如何？”我望向前些日子刚见到面的脸孔。唐咏诗此时穿着服务中心的标准制服，那天看到的浓妆也卸掉了，只剩下淡淡的点缀。感觉比较像我第一次见到良家妇女的唐咏诗了。
唐咏诗见到我，礼貌地颔首致意。
“才来一个礼拜你是要我怎么评断？”雅棠没好气的说，似乎有点不高兴我又再劝她了，“一个月后再来问我还差不多。”
也是……其实我也只是顺口问问。
服务中心的门再度被拉开，这次走进来的是一对夫妻。
“你好，请问是来找回家的路吗？”
“对……”妻子如同失了神，听到关键字只回答了这个字。倒是先生一脸慌乱地拜托着方才负责招呼的唐咏诗。
“我老婆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就变成这样了！你们可以帮我叫救护车吗？我拉着她也没用，车祸后直接走来这里，口中喃喃念着‘要回家’，问题是我们家不在这个方向啊！”
听到先生这么说话，我下意识退到墙边。如果可以我更想要直接夺门而出，但是先生就挡在门前。
“好的，我马上帮你们叫救护车。”唐咏诗也知道情境不妙，只能硬着头皮顺着先生的话说下去。
“我要回家……”妻子如同被乌木的门板吸引着，拖着脚步蹒跚地走了过去。
“不大对劲。妻子身上有被黑白无常拷过的痕迹。”」晋雅棠悄悄跟我说，下巴偷偷地指了指妻子的手腕，一侧手腕上有一圈乌黑的印记，另一侧则无。
可是妻子看起来不像怨魂，应该拷得回去啊？还没等我想完，我就看到一黑一白的两位大哥站在服务中心的玻璃门外，神色警戒地盯着先生。
虽然雅棠实力不低，外头的两位大哥更是有保障，但我觉得我还是多叫一个帮手好了。我背对着众人，从钱包里拿出折成纸鹤的冥纸，用打火机点燃烧掉。
“喂？一一九吗？我眼前有个女人有点怪，走路不稳还语无伦次，这里的地址是──哇啊！”
先生忽然一把夺过电话，焦急地对着话筒大喊，“一一九，快派救护车啊！我和我的老婆骑机车出了车祸，被车子撞飞了，然后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有个全身白的人对我老婆拷手铐！如果我没有把他推开──”
先生的话语在这边断了，因为他发现电话根本没有打出去，正传出嘟嘟声。
“咏诗，保护佳芬！”面对着呈指数暴涨的阴气，晋雅棠甩出她的长鞭，在场的其他领路人也一并亮出了兵器。就连外头的黑白无常也冲了进来，先是把比较好控制的妻子丢进乌木门内，再配合晋雅棠和其他领路人压制已经爆走转化为怨魂的先生。
我乖乖地躲在唐咏诗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被怨魂先生发现我是活人，攻击就朝我这边来了。
“又是怨魂！还这么凶！你最近真的可以再更衰一点！”在灯泡一明一灭间出现的宋昱轩忍不住抱怨了一声，但还是立刻提剑冲上去帮忙。多了一个战力之后，怨魂先生很快就被五花大绑，就算再努力挣扎还是被黑白无常加上宋昱轩拖进了乌木门内。
“佳芬，你真的很乌鸦嘴耶！”正在卷鞭子的雅棠凉凉地说，“我们好久没有怨魂转化了的说。”
“又不关我的事！”领路人身上都挂了一点彩，原本得体的服务人员制服都有被抓坏或者被阴气割坏的裂口。
要知道，我除了阴阳眼之外什么能力都没有啊！
第二天，我再度路过那条办白事的巷子。原本打算无视的，但我还是走了进去。
“你是……”林泓安小弟弟的家属看见了我这个陌生人，问了一句。
“那天车祸我在现场。想来为泓安弟弟上一柱香。”
林泓安的母亲就跟雅棠变化出来的一模一样，只是她的眼睛哭得通红，神色憔悴。她为我点了三支香，我对着小弟弟的遗照拜了拜。
“平安抵达另一边了记得跟你爸妈说一声，不然他们会担心。”
说完该说的话之后，我插好香，双手合十再拜了一下，转头对小弟弟的母亲说，“你们有找到肇事车辆吗？”
“没有……是撞后逃，警方那边目前还没有消息……”
“我记得车牌是这个号码。如果这个能够帮到你们的话──”林泓安在路口被困住的那个画面，我当下误以为是真的车祸，所以还是快速在手机上记下车牌编号。
这能够给生者和死者一点安慰吧？至少眼前这位母亲紧紧抓住我的手，一直重复着“谢谢”二字。
头顶的灯光不稳定地闪了一下，雅棠出现在不起眼的帐篷角落，对我比了个大姆指。看来，就算我没有交出车牌号码，雅棠也会透过各种灵异干扰让家属和警方得知肇事车的车牌。只是，活人转交还是直接省事了一点。
林泓安的父母马上连络负责的警察。趁着他们想起好像要拿个什么给我以示感谢之前，我已经和雅棠离开灵堂了。
晋雅棠：
初步诊断：对属下过度保护的主管。
治疗评估：毫无进展，续观。
备注：此个案病识感较低，没有再约回诊，偶尔路过顺便劝导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