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慧走了一个月之后,终于给我们打来了电话。她说在广州一切都好,让我们放心。挂了电话,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陈秀和保国,虽然它们嘴上没有多说什么,但笑容挂在脸上。
“你说广州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昨天打电话,我姐说哪里什么都有,让我们不要担心。具体有什么,她倒没说。”
“可能她忙,打长途电话都是要排队的,没时间说。”
“嗯!只要姐姐吃好睡好就好。”
“叮铃……”上课铃响了,我赶紧结束和巧玲的对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上课!”
“起立!”
“老师好!”同学们稍稍弯腰,向老师问好。
“请坐!”老师拿出课本刚要讲课,后面传来了一声,“老师,田寇又没来上课。”
“不用管他,我们上我们的。”老师拿起粉笔,板书重点内容。我瞥了一眼田寇的座位,真是一览无余,继而转向黑板,对于田寇的逃课,大家已经习惯了。老师不是没有管过,结果吃力不讨好,惹得张琴一通抱怨。本来都开除他了,张琴就坐在学校大门口,天天哭,天天闹。校长被缠的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让田寇归校。老师被田寇折腾得头疼,只要他不惹是生非,老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不来上课无所谓。
“你说田寇去干嘛了?”
“我怎么知道?”
“你说他是又去偷东西了,还是又去抢了?”
“不知道!”
“安静!”老师听到最后一排两个男生的议论,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那两个男生立马闭上嘴巴,端正坐姿。老师又扫了其他学生一眼,才接着讲课。
第二天到学校,班级就开始传田寇死了。
“怎么死的?”我有些不相信,认为是同学们在开玩笑,但是大家都这么说,让人不置可否。
“不知道,昨天他妈妈哭了一夜。”
“听我妈说,是喝药死的,发现的时候,口吐白沫,已经不行了。”
“才不是呢!我妈说他是把老鼠药当糖吃了。”
“什么呀!我妈说他是抢了别人的农药,当成可乐喝了。”
“你们说的都不对,是他和他妈吵架,自己不想活了,喝药自杀的。”
……
大家七嘴舌地议论着,田寇的死因在短短的十分钟内,有了快二十个版本了。对于田寇的死,大家没有人表露出悲伤,包括我。大家只是好奇他的死因。
放学回家后,在我家院子里的大人们,纳着鞋底,议论着田寇的死因。我静静地听着,大人的版本比同学们的还多,不知道田寇知道了会有何感想。我无奈地摇摇头,进屋打开书包写作业。
田寇埋的那天是星期六,我听见唢呐声,就噔噔地跑过看。田寇的黑白照片摆在灵堂桌子的中央,张琴的眼睛哭肿了,不仔细看都认不出来了。她头发凌乱,脸上布满泪水,皮肤却很干,嘴巴干的都出血了。张琴家人来人外,大多是来帮忙的。院子外面的街道里也占了不少人,在远远观望。此时大家都谅解了那个偷鸡摸狗、欺凌幼小的孩子,都想送田寇最后一程。纸花轿又大又美,阔气十足,是田家一宗帮忙添置的,其中拿大头的还是和张琴不和的李香。到了下午两点钟左右,在一阵哀痛欲绝的唢呐声中,四人抬着棺材往田家坟园走去。张琴在送丧的路上可谓是鬼哭天愁,路上的行人闻之动容,都不约而同地改变行程去送送短命可怜的孩子。张琴在路上哭晕了,被人掐人中掐醒,接着走,接着哭,又晕了,大家再次把她掐醒。围在一旁的人们,忘记了以往的种种,都在劝张琴想开点。
到了坟园,有一个新挖的大坑,那是为田寇准备的。在田寇棺材入坑的那一刹那,张琴哭的撕心裂肺,围观的不少人跟着哭了,包括我。张琴再次哭晕了,我有些害怕,准确的来说,我害怕死亡。
“人都会死吗?”我从田家坟园跑了出来,回到家问妈妈。
“对啊!”
“死了会去那呢?”
“死了会被黑白无常抓去阎罗殿,阎罗王根据你这一生的所作所为,决定你下一生的因果。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就可以重新投胎了。”
“喝过孟婆汤是不是什么都记不住了?”这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对啊!”
“如果我死了,我不要喝,我不想忘记大家。”我哭了起来,我害怕有一天,真的见不到爸爸妈妈,又或者他们不记得我了。
“哎!好好地,不要想这么多。如果我们有缘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妈妈搂着我说。
“真的吗?”我有些不相信。
“当然了。”
听完妈妈的话,我不再哭泣。田寇的死大家很快忘记了,也不好奇他的死因了。偶尔有人谈及,也是惋惜,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实在可怜。田寇走后,张琴就大病了一场,街坊邻居可怜她,年少守寡,现在又白发人送黑发人。就轮流照顾她,她的身体渐渐好了。精神却出现问题了,看见谁就说谁害死了田寇,上去就乱打一通,还一边打一边骂。她这个样子,吓坏了不少小孩,打倒了几个老人。一开始大家还同情她,就没有和她计较,时间一长,大家就受不了了。田光只好请张琴的娘家人过来,把她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