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日头高照,恒司京各大小街活络了起来,一身淡青云纹赤边短衣的柳生准时开门迎客。
这几日店里的生意比起往日来甚是惨淡,毕竟那些慕大目之颜的并不想整日看一张万年严冰脸,只凭千芜拿着几件物什便说那是大目私物谁信呐,除了雅间那几位特殊爱好的。
柳生还发现一件怪事,就是自家的抠门掌柜最近似乎在讨好大目?
比如此刻,大目擦桌子,掌柜的一把抢过,大目拿扫帚吧,掌柜的又是抢过,让大目在柜台里坐着,大目磕着瓜子吧,自家掌柜给人剥好放在盘里,还让大目去后院乘凉,柳生觉得自家掌柜肯定被人夺舍了。
同样怀疑千芜被夺舍的还有在后院乘凉的大目,若不是夺舍便是这小丫头憋着坏招,难不成拿不到东西,就想把整个人卖掉?
在两人心里已经恶化掉的千芜倚在柜台撑着脸,眼神空洞,心事游于九天之上。
柳生走过去小心的碰了碰千芜,持长舌之心,满脸好奇的问道:“掌柜的,你是不是和那些妇人般败在了大目的姿容之下?”而后不等千芜回应,又苦口婆心地教说:“掌柜的,咱得清醒呀,他是人,您是妖,人妖没结果啊……”
“咚!”
还未说完,便被千芜的拳头打断,千芜甩了甩手,一捻,那黑边团扇便出现在手里,轻摇。
柳生委屈的揉着急速肿起的脸,在一旁有些口齿不清的小声抱怨:“笨来九十。”
千芜一记寒光飘来,柳生立即捂住脸。
千芜恹恹地说:“你懂什么,我这叫防患于未然。”再说,他的法身又岂能容尔等看破。
柳生还想反驳几句,余光瞟见一熟悉的身影,回头一望,顿时喜笑颜开的跑去,“阿莺,你怎来了,不是叫你在家里休息吗?”此时连话都清楚了。
来人正是柳生身怀六甲的娘子,身着宽松却又裁剪有致的烟霞纹百鸟边裙,正衬得本就小家碧玉的黄莺又添了几分娇羞之态。
柳生一手接过黄莺手上的木盒,一手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家娇妻,带着宠溺的口气温柔的抱怨:“这身子一日比一日渐重,可得万分小心,这外面危机重重,你怎就不听我的话。”
黄莺只是笑说:“无妨。”又对千芜充满敬意地说:“掌柜的,这木盒里面是你要的东西。”
千芜一扫忧虑,朝黄莺笑点头,拿过木盒,稍打开一道口,往里面瞧了瞧,甚是满意地盖上,笑道:“多谢了,你可是帮了大忙。”
黄莺道:“能帮上掌柜,我们夫妻自是高兴的,若是掌柜的还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柳生却是不满,哼了一声,“啧几日泥都在忙涨龟的(掌柜的)事,都没关心窝,哼!”千芜看着他一脸要关心的虚伪神情,牙齿忽地一酸。
黄莺红着脸微笑,而又看着柳生的脸蹙眉着急地说:“柳郎,你这脸怎么了?”轻抚,“肯定痛吧,我去给你买点药膏来。”说着便急着要去。
柳生一把拉着黄莺,看着她着急的模样心里甜滋滋的,安慰道:“没事没事,刚才脚滑了,被‘无情的’地面碰着,一会儿就没了。”
黄莺并没有从话中察觉到什么,向柳生肿着的脸吹着冷气减轻一些疼痛,柳生笑开了脸享受着。
而一旁‘无情的’千芜,看着他俩不知为何牙齿更酸了。
子时,蝉声满园,星灿万里,银河渐现。
千芜今晚一身云纹墨丝斗篷,一副出远门的打扮,一只手上拿着今日黄莺拿来的木盒,看着天边星云,一只手摸着隐隐作痛的心,自那梦境之后,那团东西便一直都很闹腾,似是要破体而出。
许久,千芜深吸一口气,黑如曜石的眼逐渐坚定,无论如何,她都得有自己的意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