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奇犹豫了下,斟酌这说道:“陛下只要静心细思,自然就明白了。”
朱棣猛的敲了敲奏本,不悦的说:“细思?怎么细思?”
“吞吞吐吐遮遮掩掩,你说话能不能说清楚了?”
“捕的什么风啊?哪来的风?”
“陈瑄办老了河务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难道不是一眼就看明白了?为什么要反复核实啊?”
杨士奇犹豫了下,字斟句酌的说道:“臣身为内阁学士,职责只是备陛下顾问,有些情由,还须陛下圣心独运,英明睿断。”
这话翻译成市井大白话就是:我杨士奇身为内阁学士,只负责顾问,有些事还得你自己琢磨去。
这些推搪卸责的话,若是从老官痞嘴里说出来,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但从杨士奇嘴里说出,那真如同公鸡下蛋,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你这是跟朕说话?”朱棣拍案大怒。
朱棣声色俱厉的拍着御案:“我让你顾问,让你独运,让你睿断……”
“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让他回家顾问去。”
朱棣怒气冲冲的指着杨士奇的鼻子:“你,回去候旨,回头朕自会让你知道圣心怎么独运的。”
天威难测,众人虽然都听出了杨士奇话里的不能说的含义,但也都没料到朱棣突然发作,殿内伺候的宦官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但听了朱棣这番处置,始终躬身脸朝地面的杨士奇不仅没有被吓傻,反而笑了……
而且是会心的笑,一点也没有天威不测的惊恐,更没有被罢官的彷徨。
更令人不解的,杨士奇周围的杨荣、金幼孜听了也先是一愣,随即也会心的笑了,都躬着身子一动未动。
蹇义和夏原吉几个尚书也是一样,先是紧皱眉头,但略一思忖,也已了然。
看来这皇帝虽在气头上,但没有被气糊涂。
殿上众臣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哪个不是人中精?
他们都已想明白了,朱棣此举,表面上是处罚了杨士奇,实际却是在保护杨士奇。
杨士奇当庭点破了玄机,其实是跟皇帝过分交心了,同时也把汉王得罪的不浅。
汉王心窄量浅,必要记恨杨士奇,此刻心里恐怕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报复杨士奇了。
朱棣若不立即处置了杨士奇,杨士奇就是下一个黄淮。
要知道,黄淮自打永乐十二年被汉王诬陷入狱,一直到现在可还在大牢里吃免费的官饭呢。
更何况如今皇帝只是罢了杨士奇的官,并没说要下狱,更没说要定罪,说不定最后只是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
至于汉王那边,挑明了实话的杨士奇已经被处置了,也算给汉王解了气了。
汉王就算还记恨杨士奇,但往后再跟皇帝进馋,皇帝也不会由着他性子来。
看着杨士奇离开的背景,朱棣哼了一声,冷声说道:“侍君以诚,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