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烆醒的时候记忆是很混乱的,他平静地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魔力,那是一股庞大的,近乎汹涌的力量。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好像有很多声音。
好吵。
他这般想着,开始漫无目的地走,他是可以飞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他一边走,一边仔细听着那些声音。
那些痛苦的,挣扎的,悲哀的声音。
像是一个漩涡,要把他也拉入那种情绪里一般。
其实他并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好像在那一大团一大团的声音里,有一个声音不是那样的。
那个声音是轻快的,是向上的,是可以穿过一切负面的情绪,真真切切地响在他的脑海里,又缥缈着,一点点往后推移,直至模糊,消失。
是在喊敕烆吗?是在喊他吗?
他听不清了
敕烆如古井般平静的眼眸动了动,想去再找那声音的时候,却又被脑海里一阵阵尖叫掩盖过去了。
别吵了。
敕烆死死地按着头,喘息声渐渐大了些,他开始暴躁起来,发泄般地把力量打在树上,打在石墙上,像是要逃避脑海里的声音一样,像是,要把那些可恶的东西狠狠地赶出去再撕碎一样。
别吵了,别吵了,别吵了啊…
他近乎呜咽出声,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侵蚀他,一点点攀过他的经脉,再蔓延到整个心脏,吞噬着,包围着所有的他,但他不在意这个,也不在意疼痛。
求你。
让我听一下吧,再听一下那个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脑海里的声音平静下来,而他的手已经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找到了!找到魔君了!”
敕烆掀了掀眼皮,闻声望了过去,那边有很多人,也不算,应该说,那边有很多魔,他们朝着敕烆围了过来。
“恭迎魔君!”
众魔用一掌放在胸前,躬身行礼,其中一个应该是这些魔的领头人,他低着头,对敕烆说:“魔君降世引起的异像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了,我们得到消息,便赶来找您了。”
甚至不需要再确认些什么,靠近敕烆的时候,来自强者的威压就逼的他们不得不臣服。
似乎是与生俱来他就该这么做一样,此时的敕烆无比确信,他们说的是对的,他属于魔界,是新一代降世的魔君。
但是,好奇怪。他静默着,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良久,敕烆垂眸,道:“走吧。”
“回魔界。”
“誓死追随魔君!”
“誓死追随魔君!!”浩大的口号声在山谷回荡,久久不停。
敕烆回了魔界以后,几乎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把当时在天界的掺和下混乱不堪,四分五裂的魔界很快地统一了,甚至把其实力发展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
十年,一百年,又一个百年。
时过境迁,敕烆的地位却越来越稳固,甚至在一次与神君的交手中,他竟不落下风,尽管那次他受了重伤,但神君也因此进行了一次很长时间的闭关。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在避免交战,那次与神君的交手,也是神君先来找他的。
后来的日子漫长且无聊,直到那日随部下去查看一处洪灾的情况时,他碰到了一位女子。
洪水冲破了堤坝,村庄被淹没,百姓在逃亡,能听到路上逃难的百姓在说:“最近几年都是怎么了,天灾不断啊,不是干旱就是大涝,这叫人怎么活啊?”
敕烆站在高处看着,挥手让部下去照看情况,他的随从应下,从善如流地去办事了。
从前他们也不理解,堂堂魔君,偏偏要做什么好人,但又不算好人,因为敕烆只搭理跟水有关的东西,也算一个奇怪的癖好了吧。
敕烆静静地看着,抬眼,却发现另一处是高台上,竟也站着一个人。
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她的衣摆飘摇着,是很素静的白,也并无其他的装饰,她看着底下的百姓,眼神里似乎带了悲悯,又带了些讽刺的意味。
只一会,她便转身走了。
但敕烆却手指微动,有点在意地看着她的背影。鬼使神差地,他跟了上去。
今日是花灯节,外头的人流离失所,可京都里却是热闹非凡,到傍晚时分,一盏盏灯便亮了起来,敕烆跟着那女子走进城内,随手化出一副面具戴着。
“老板,这灯笼怎么卖?”她停在了一个摊子上,“哦二十文一个啊。”
奇怪的是,她问完以后就点点头,“好的老板。”然后便去了下一个摊子。
“老板,你这糖人挺好看啊!”
“哦,我不买我不买,我就看看。”
进了城后,她也戴上了斗笠,自在地逛着,敕烆一家一家地把她问过的摊子都买了一遍,尽管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了一条小河边时,她似乎对孔明灯产生了兴趣,又在那看着人们写愿望,放灯,似乎看的很专注。
见状,敕烆就去买了一个灯来,可再回头时,那女子却不见了踪影,他突然就愣住了,心底有一些不明的恐慌在升起。
他拨开人群,着急地去找她的身影,然而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却完全没有她的人影。
黑色的魔气有点抑制不住了,敕烆沉着脸,正要召集随从找人时,却有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了。
“诶,你说这里有表演啊,在哪里,免费看的吗?”
他抬头看去,是那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一处桥上了。
他松了口气,找到了。
他继续跟着,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等她又去询问下一个摊子的时候,他没忍住,走到她身边为她付了钱,然后说:“你可以跟我走吗?”
渂禾愣了半天,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要。”
敕烆很平静,“好,我就是问一下。”
随后他捻了个诀,一阵风过去,渂禾已经在魔界了。
“……”
发生了什么?
敕烆依旧很淡定,道:“我是魔君,所以不讲道理,很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