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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百兽(2 / 2)

百兽

我听过一种说法,说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在动物界里找到一个与他对应的动物形象,我仔细想了想,发现的确是这样。

开肉铺的屠夫老朱,就真的像他的姓那样,像一头猪:他身宽体胖,肥头大耳,面色红润,挺着个好像怀孕七个月的大肚子,每天吃的食物也都是些杀猪剩下的猪下水。

做垃圾回收的老苟,也真的像是一头野狗:他身材瘦弱枯干,身形佝偻,眼神中流露出极度的贪婪,遇到能占的便宜绝对会像野狗咬肉一样绝不撒嘴。

磨豆腐的老许,就像一头毛驴,生得健壮,他以前在地主家里干过长工,现在靠着一门磨豆腐的手艺维持生计,听说他家的驴子染瘟疫的那几天,是他亲自上手拉磨。

我的老友老孟景有,就像一只仙鹤。他脖长颈细,白须垂胸,双眼炯炯有神。他们家祖传的孟氏洪拳在他这一代被发扬光大,他被评为孟氏洪拳非遗传承人,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来到团结屯这座小村子专门来求学。

我老友吴云阳的儿子吴书超则像一头雄狮,有领导才能,聪明,有原则,平时就很威严,关键时刻也能用一些霹雳手段,我相信,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团结屯肯定有脱贫的一天。

而我呢?我又是什么动物?

这篇文章写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老陈并没有说他自己像什么动物,在我看来,他就像一头犀牛,而且不是一般的犀牛,是一头白犀牛。平和脆弱,却也蕴含生命力,关键时刻,我相信他能爆发出蕴含在体内的原始的狂野力量。就像犀牛拥有犀牛角一样,他身上也拥有着极其宝贵的东西,那就是他敏感善良的心灵。

我今天的采访活动,就打算从那个像猪一样的老朱开始,他现在已经放弃了他原来屠夫的工作,而是在水上乐园经营一家餐厅。

我来到老朱开的那家餐厅,远远的,我看到他坐在餐厅的门口吃着早饭呢——他用一个现在已经不多见的大搪瓷缸子,把米饭和菜混在一起,用筷子扒拉着往嘴里送。看到我来了,他赶紧把缸子放到一边,擦着嘴上的油渍和米粒,满口残食地说:“呦,这不是大作家吗?怎么有空来我这?”

我连忙客气到:“可别说我是大作家了,我就是一写手。”

“你真是客气,要不是你的那篇小说,哪有这座水上乐园,哪有我们今天的生活呀。”

我连忙表示:“你应该感谢的是老陈呀,要不是有他的故事,我也写不出那篇小说。”

提到老陈,老朱一脸的不屑:“感谢他?他就是一疯子!要不是你把他的故事写出来,谁能知道他呀。”老朱边说,边用指甲清理着牙缝里的食物。

“我来你这,主要是想问一下有关老陈的事。”我对老朱说。

“问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呀?”

的确,在老朱眼里,老陈就是个疯子,他也没有去了解疯子的必要。于是我看他也不想告诉我什么,就和他寒暄了几句,去采访下一个人了。

我找到了在水上乐园卖门票的老苟,他已经不做垃圾回收了,而是在水上乐园的门口做起了售票员。

“大作家来啦?”老苟看到我,也像老朱一样惊呼道。

“那里是什么大作家,我就是一写手罢了。”我谦虚地讲。

我看向老苟,只见他双眼内陷,骨瘦如柴,留着一头蓬松的头发,又窄又高的鼻子下面,是一张露着畸形牙齿的嘴。尽管他身穿水上乐园的工作服,但浑身上下散发的气质却还是如同一个做废品回收的人。

“怎么了,大作家找我有事吗?”老苟问。

“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一下您对于老陈的印象,以丰富我接下来要写的小说的人物形象。”我回答。

“对老陈的印象?他就是一疯子!我从小也在团结屯长大,对于他们家的情况我也知道一点,但我还是觉得,他就是一疯子!没什么好说的了。”老苟像老朱一样不屑地说。

“您能具体说说嘛?”我再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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