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匐在地上，干瘦的双手，撑着同样干瘦的身体。
眼角的余光，看见两旁，有一双双的脚走过。
这些脚上，都穿着鞋。
她曾经也穿着鞋，但记不清什么时候，被人抢了去。
当时，
那个眼睛凸出的男人，抢走了她的鞋子后，还脱掉了裤子。
不过，最后却是骂了句：“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真特娘晦气。”
提上裤子跑了。
那男人刚跑出去没多远，就被官道上的一匹战马撞飞。
如同破布娃娃一样滚出去了老远。
周围，立刻就有十多个饿疯了的灾民冲过去，用石头将他砸烂。
灾民过境，人相食。
桑桑混在人群之中，一路南下。
浑浑噩噩的，到了此地，听旁人说，是一个叫做七侠镇的地方。
有人牙子过来，带走了许多人。
她也被一个人牙子带走。
跟着到了这里。
街道上的人，都有衣服穿。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
但桑桑知道，香喷喷的食物和暖和的衣服，都和她无关。
在这繁华的街道中，她只觉得冷。
于是，她蜷缩在地上，双臂抱着自己，不断地颤抖。
她是被整个世界抛弃的人。
就连那个人牙子也不要她了。
她很冷，很饿，很累。
只想沉沉的睡过去。
眼皮如同有千斤重。
缓缓闭上。
却在这时，一双脚，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这双脚并没有避开，而是停在了她前方。
桑桑努力地睁开眼睛。
视线渐渐清晰。
就见一个年轻的道士，俯身，正看着自己。
然后……伸出了手。
这个动作，超出了桑桑的理解范围。
在她有限的记忆中，从未有人对她做过这个动作。
但她还是遵循着某种本能，艰难地、用力地伸出了手。
一只白色的干净的大手，和一只黑色的脏兮兮的小手，握在了一起。
此刻，
在桑桑的世界中，时间仿佛静止。
……
大唐皇朝，长安，书院后山。
池塘边，君莫端正坐着，身板挺的笔直。
李曼曼穿着棉衣，腰间挂着水壶，手里捧着书，却心思读。
“大师兄为何心不在焉？”君莫问道。
李曼曼看着池塘中的荷叶，“老师已经在上面四天了。”
君莫道：“三师妹每天都有给老师送饭，应该饿不着。”
李曼曼担忧道，“老师虽喜好美食，但这几日，胃口不甚好，想来是有心事。”
君莫转头问他：“大师兄能解？”
李曼曼想了想，摇了摇头，“能让老师困惑的事，我又怎能解开？”
“那你还担心什么？”君莫说道，“老师个子高，天塌下来了，他会顶着。”
李曼曼沉吟片刻，“老师有所忧虑，我这个做学生的，当为他老人家分担。”
说着起身，穿过了山间小径，来到了后山崖坪之上。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崖畔，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人，正是夫子。
以一人之力，开辟儒门，让天下读书人，成为人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