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归义坊,崔宅
以往这个时候正是崔氏合家晚饭的时间,今天依然灯火通明,内宅格外忙乱。
薛永岩等在崔明九卧房外,看着婢女小厮进进出出,急成个热锅上的蚂蚁却依然束手无策。
半个时辰后章济终于从里面出来。
薛永岩三步迎上去问:“怎样?崔相可有大碍?”
“真是好生厉害的东西啊!”
“章大人知道是什么东西作祟了?”
“多亏了崔大人,老夫可算是弄明白了,薛大人可听过“五石散”这么个东西?”
“章院令是说,陛下和崔相中的竟是这么个玩意儿?我只知道这东西能惑人心智,本朝是明令禁止的。”
“薛大人说得没错,这个五石散,是用五种金石密炼而成,是药,也是毒。”
“既然是毒那就必定有解,章大人可知道解法?”
“若按照五石散原来的解法,多喝水,多走动,随汗发散出来也就解了,可现在下官却有些不敢着手了。”
“为何?”
“因为他们所中之毒,与旧有的五石散最多只是个形似,现在看来,崔大人和陛下一样从未发热,发汗,人也从没清醒过,就我在崔大人身上用药的情况来看,效果并不显著,而且在不清楚毒药剂量的情况下,用药不当,极易摧垮身体。”
“所以依老夫愚见,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
“等什么?”
“等待药效自然减退。”
“那还要多久?”
“慢慢辅以排毒温补的汤药,短的话七日应该能见成效。”
“七日……不成,章院令还得想办法,哪怕再拖上几个时辰,有人查问起来就已经不好交代了,还有……唉,算了,总之要尽快!”
“门外已经备了快马,你还是先随我回宫守着陛下吧。”
“等等……薛大人你先等等。”
“有什么话回宫再说不迟。”
“哎呀,大人,老夫几时同你讲过我会骑马的?”
“这个不妨事,你我同乘便是了。”
于是乎章大人骨头都快颠散架了,心里还是没怎么想明白,既然不致命,为什么就不能多等两天呢?
他哪里知道,仅仅这半天的功夫,此刻的掖庭狱中,早已是水深火热。
卢隽再次驾临掖庭狱,是听说玄鉴已经招供,裴极就是整件事幕后主使。
裴极被支在刑架上,一条鞭痕血乎乎的横亘了整张脸,整个人看起来没比那盏灯好多少。
卢隽坐在他对面,漫的血腥,让他止不住皱眉道:“怎样,这就是信任的代价。”
裴极未抬眸,只是渐渐握紧掌心。
“李令还没醒,可你谋害天子的人证物证很快就要齐全了,就这么送了命,你可甘心?”
“不如这样,现在只要你点个头,我立马将毒害两位重臣的证据双手奉上。”
“这个所谓证据一定会指向谢襄对吗?”裴极忽然抬头,有此一问,倒是给了卢隽一惊。
他充满疑惑的看着裴极,很是奇怪:“怎么到现在你还这么惦记他,他到底许了你多大的好处啊?”
裴极浅笑,回问:“不如咱们交换秘密,中宫先告诉我,你许了陈以什么好处吧?”
卢隽顿时语塞,他甚至有些刻意回避裴极的目光。
默了许久,忽然醒悟道:“猜的?”
裴极惨白的脸色咧了咧嘴,回忆起与陈以一道审案的情形:“我记得陈以曾告诉我,掖庭是他的地盘,如果他没撒谎,那你绝对不可能在这牢房里谋划大计,可你甚至把毒药摆到了我面前,咳咳……”
“来啊,给裴大人上口热茶。”
“多谢。”
“弱不禁风这一点倒是对得上,可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裴家三郎还长了这么一颗玲珑心?”
“再说即便你现在猜中了,陈以就是我安插在谢襄身边的奸细,又能怎样?”
“不能怎样,只是觉得他看起来不像金钱可以收买的那种人。”
“的确无关金钱,如果仅仅是钱,那么谢襄可以给他更多。”
“真那么好奇的话,不妨参考一下玄鉴大师,你想想一个有道高僧,到底能为了什么陷害于你。”
“为人?”
“果然聪明,和玄鉴老头说的一样。”
“玄鉴他说我什么?”
“老头奄奄一息,眼角唯的一滴泪是为你,他竟然说你比他那好徒弟更有慧根,这样的人不该折在这腌臜的后宫里。”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这样一张嘴,留着的确危险。”
“如果真的是谢襄要拿我顶包,那他最该做的就是毒哑我,让我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吐出一个字对他不利。”
“哦,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的眼光不错,谢文兖的确做不出这么狠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