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来欢欢喜喜地在屋里穿来穿去,狗子就是喜欢热闹,人多声音杂,它摇着尾巴也高兴。二狗将狗绳套在黑来脖子上,牵它到狗窝,按着狗头要它躺下。黑来扭开脑袋,哼哼唧唧地不肯躺。二狗对着狗屁股踢了一脚,它才不情不愿地乖乖叭下,黑黑的大眼睛幽怨地瞪了二狗一眼。
二狗一家人兴高采烈地随着刚子一家出门到灯光球场看电影去了,出门前二狗爹也拿了一条长凳,扛在肩上。咳,还是小子好啊,有力气。
球场上人声鼎沸,小孩子们尖叫着东奔西跑。巨大的探照灯,拖着长长的光影,变换着方向,不停地扫来扫去。球场两边挂着一溜的白炽灯,发出明亮刺眼的光芒。
突然,大喇叭响了:“请大人管好自家的娃娃,电影马上开始了。今天放映的是《地道战》”,声落灯灭,球场后方一束光亮打到了银幕上,中国人民解放军一电影制片厂几个大字跳跃在银幕上,熟悉的五角星闪闪发光,音乐声响起,电影开始了。
“地道战,嗨,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娃娃们跟着电影的放映,唱起了电影主题曲。有的大人也跟着哼唱,反正天黑没有人注意嘛。唱歌能使人快乐,心情愉悦。
电影演完散场了,人们慢慢四下里散去。二狗妈和刚子妈轻声哼哼着电影插曲,“太阳出来放光芒,毛主席的思想照闪金光,太阳照得人身暖哎,.......”,二狗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歌曲了,特别是从妈妈嘴里哼唱出来的。
回到家里,开门进屋,狗子不见了。
洋芋南瓜堆边上有两只死耗子,四五只灶蚂蚁,黑来又拿耗子了。只是它不在狗窝了,挣脱了链子,不知所踪。
“黑来,黑来。憨狗,赶紧出来,你是不是皮子松了,又想挨揍啊。”二狗焦急地呼唤着。
大家从外到里找了一遍。
“哈哈,在这张床上,我和二狗睡觉的床上。”玉林大声喊起来。原来黑来在被子后面的毯子里。它将叠在被子上的毛毯拖到后面,自己裹着毯子睡着了。
现在黑来听到动静,从毛毯中探出头来,一双水汪汪黑溜溜的大眼睛迷惑地打量了一下站在床边看着它的几个人,毛毯滑落在肩上。双耳耸立,耳尖上的白毛一抖一抖的。不就是睡个觉嘛,你们喊什么喊咯。没有看见我抓的耗子灶蚂蚁啊,好几只呢。还嫌我吃干饭,就是不重视我的劳动成果嘛。
“憨狗,咋敢上床睡觉了,这还了得了。赶紧把它撵下来,它身上的跳蚤要是跑到被子里了,有你们好瞧的。”二狗妈气急败坏地嚷嚷着。
“不就是个跳蚤嘛,抓丢就是了,急个闯闯。”二狗爹不紧不慢地说,这也未免大题小做了,跳蚤有什么好怕的。
“不急,你来抓?当真的咯是农民,不晓得讲究卫生,猪圈羊圈住惯了。还不赶紧滚下来,死狗。”二狗妈气坏了,伸手就去抓黑来的耳朵。
黑来一直没有下来,窝在毯子里,滴溜着黑眼睛,抖动着白耳朵,静静地看着吵吵的二狗爹妈。抓我做什么,还要拧耳朵,算了,走吧。不和她一般见识,突地一下,跳下床来,溜走了。
二狗爹因为狗子被抢白了一顿,心里窝大火了,循着狗迹,将爬进狗窝的黑来,用它挣脱的链子暴打了一顿。这只憨狗,长大了,链子得重新打一根粗点的了,看你还挣得脱不。黑来“汪汪汪汪”地叫着,横竖躲不过链子的鞭打。打累了,二狗爹丢下链子回屋洗脸脚睡觉去了。
二狗妈将黑来睡过的被子床单枕套全部换下,对姐俩说:“明天用大盆泡了,熬好皂角水,等我下班回来洗。你们先把枕套枕巾洗干净了,再烧一壶滚水使劲烫一下,不烫,烫不死跳蚤的。”
二狗爹心想:烫死?你也太小瞧跳蚤了,它为什么喊跳蚤?就是能跳啊。威胁来临了,不会跑么?想得像你一样憨,哈哈。唔,不过被它叮一口,也是痒死人。红翻翻的包包一大片,越抓越多。只有用大蒜汁或者是肥皂水涂抹才能止痒,记得明天告诉二狗和玉林。
二狗看着怒气冲冲换床单的母亲,嘴上嗫嗫地说:“我妈,黑来每天都洗澡的。早上它去放鸭子,都要跳到小塘里洗澡的。还有晚上赶鸭子回来,它也是要跳到水里游一遍泳的。还有就是,我和玉林每个星期都要给它洗个热水澡的。你看它咋个会长跳蚤嘛。”
“你说哪样唵?它每天都要游泳洗澡,那比你们两个都干净啰。哎呀,等跳蚤找你们玩再来说。我丑话说在前哦,你们两个不准上我的大床。听见没有?”二狗妈哭笑不得。
半夜时分,玉林轻轻摇了摇熟睡中的二狗,“二狗,二狗,醒醒。黑来推门进来了,就在我们床底下的大盆里睡觉呢。你听,它还在打噗鼾呢。兴许是被爹打得太痛了,睡得死沉死沉的。哈哈哈。”
“你还笑得出来?把你往死里打一顿,看你睡得着不?它是逮耗子灶蚂蚁累的。唉,还被痛打一顿,它又没有落水咯。”二狗不满玉林的态度。
姐俩扒在床沿,从蚊帐中探出脑袋,使劲往床下面一看究竟。
黑来睡在大铝盆里,趴在衣服堆中,一动不动,轻轻打着鼾,像个熟睡中的小娃娃。这个大铝盆是钱家收集脏衣服的,每天换下来的衣服都集中在盆里,周末休息,二狗妈带着两个姑娘一起洗。现在狗子又轻易挣脱了链子,跑到盆里来睡觉了。第一次爬上床都被痛打,它真的是不长记性。二狗妈肯定不会轻饶它,她发憷它身上的小动物。
二狗对玉林说:“不要让妈晓得,明天一大早赶在他们起床前,开门把它放出去。不然又要着打的。”
“好的,晓得了。我们早点起床。现在赶紧睡觉。”玉林点点头。
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二狗起床开门,黑来一闪冲到院子里。二狗又把鸭圈门拉开,鸭子们嘎嘎叫嚷着,扑打着翅膀,一步三摇地晃出了大门。二狗正疑惑黑来去哪里了,只见狗子从二层花架上一跃而下,扑向了大门外,“汪汪,汪汪”带着它的大部队,冲向了坡下的水塘。
“我的袜子呢?昨天晚上洗完脚,我明明放在鞋子里的嘛,咋会早上起来就不见了啊。”二狗爹从屋里跑出来,对着二狗大声嚷嚷。
二狗莫名其妙地望着爹,我会去拿你那臭哄哄的袜子么?想得真的多。
没有人吭气,二狗爹悻悻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