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哭着狂奔的二狗,吓呆了大家。随即反应过来的人大喊起来:“抓住她,抓住她。不要让她跑啊,她向下面小塘跑去了。快快啊。”
还得是狗子啊,黑来看见二狗奔跑出去的那一刻,犹如利剑出鞘,唰地冲了出来,二狗已扑向了山坡下。小样,你跑哪样?看我跑不过你呀。黑来冲到了二狗面前,一个急转身,横在了脚下。高速奔跑中的二狗一下扑在了路边的草丛里,昏死过去。
这是哪里啊?脑袋咋个这么疼啊,还嗡嗡地响呢,是进小蜜蜂了吗?什么东西这么亮啊?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二狗的手吃力地在空中抓了几下。
“啊,醒了,醒过来了。好了好了。”刚子妈欣喜地说,“这下可就放心了。”
在医院躺了三天的二狗回家了,医生说还得要继续静养,不能受到进一步的刺激,外伤好愈合,主要是受到巨大冲击的内心,可能会有一些问题,要慢慢开导。不然七岁小儿,记吃不记打的年纪,也不会昏睡了两天两夜才缓过劲来。
什么刺激?狗屁医生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你会不会看病噢,二狗妈恨恨地想。二狗,你也是的。你来挡什么挡?你爹的狗头比你硬不知多少倍,拍他脑袋上逢都不会留一个。可落你的小脑瓜上,还逢了五针。得亏是在头发缝里的头皮,不然在脸上那就要毁容了。落下瘢痕,长大了嫁都嫁不出去。
二狗妈心里明镜似的,就是飞来横祸,黑来伤人,凭空多出来的花销让自己心里窝火三丈高嘛。这一大笔钱,做什么不好?划得实在冤枉。老娘心火旺,不朝你发泄,朝哪个说呢?还不就是你要养的死狗咯。不但费粮食,还破财。也不看看自己的能力,狗是看家护院的,你有多大的家财要养这么凶的狗子。嗨呀,还是自己的命不好,嫁给这个成分低得不能再低的贫农,眼晴瞎爆了。
二狗妈忘了自己的出身,破落地主,这一顶大帽子压得她多年气都喘不过来。任凭自己多么努力,多么任劳任怨,向往已久的共青团员团徽就是戴不在胸前。后来结婚了,也超龄了,这成了心里永远的痛。
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成了她心生怨气的源泉。也成了她心海深处哀怨岩浆滚动翻腾不停,地壳运动不稳而爆发的火山口。
二狗爹的小心翼翼,只是火山爆发的缓释片,越缓时,积累的能量就越大,火山爆发,炽热的岩浆喷涌而出的破坏力就越大。这次黑来伤人事件就是突破口,让二狗妈日积月累的不满与怨气,海啸了。
钱钱钱,命相连,一文钱逼死英雄汉。无端而来的
支出,压垮了二狗妈的心里防线。这是她从牙缝隙挤出的钱啊,悄悄存了好几年了。
这段时间处处看着不顺眼不顺心,二狗爹居然说不得了,还敢动手了,这日子咋个过得下去嘛。
二狗爹妈的这场大战,让家里的氛围更加诡异了。二狗爹出差的日子越来越长,回家时也是把弄他的那些花花草草,也不多说一句话。晚饭后也很少叨着他的烟斗出门聊大天去了,多数时候就是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咂吧着烟斗。黑来躺在他脚边,他时不时摸摸狗脑壳,嘴里咕咕几句谁也听不清的话。
二狗和玉林姐俩更加小心了,说话做事都是尽力轻手轻脚的。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姐俩认真做到了。
二狗头上的伤口愈合了,留下一条长长的疤痕,在头发丛里,不扒开也看不见。只是梳头時要慢一点,不小心梳子刮着,就会钻心的疼。她现在变得少言少语,学会观言察色了。
玉林本来胆子就小,这下就更像一只小耗子了,做什么事情都要请示父母。如果父母大人不高兴,她只好去问一下妹妹二狗,别人说可以做,她才出手。
这天吃过晚饭,二狗看天色还早,就把发芽多的洋芋捡出来,用一个小簸箕装起来,一个一个地把芽剔除,削了皮,洗干净,开始练习切洋芋片。
大一点的洋芋一切两半,平平地放在木板上,小小心心地一片一片往下切。木板堆满了,倒在盛满水的菜盆里。又重新开始切。自顾自忙活着,也不理会他人的眼光。
二狗爹望着少言的女儿,开始还不明白她在做啥,看到她把洋芋片倒在盛水的菜盆里,明白了:她在做洋芋片。这个活路以前婆娘带着她俩做过。脑子还蛮灵活的,知道用这个方法既练习了自己的刀功,又把去年吃剩下的洋芋处理了。哦,以前自己就是这样做的嘛。不要看她一天大大例例的,其实心里满有活路的咯,是我老钱家的姑娘。咳,就是这个婆娘这个妈咋办呢?越来越爆燥,像个活动的火山,也不晓得哪天哪时哪刻会爆发。
二狗爹心里早已远行千里,嘴上并没有言语,只是沉默地看着自顾忙碌的二狗。
玉林懂了二狗的心思,围着二狗打下手。将水漂过的洋芋片捞进开水沸腾的大锅里,片刻即用漏勺捞出来,将软和了的洋芋片放进冷水桶里泡起。
二狗妈串门回家,看到二个姑娘做的事情,也不言语,径直进屋里去了。玉林看到妈妈回来了,敢紧打了洗脸水端进屋,又出来把洗脚盆和擦脚毛巾拿进去,才来和二狗干活。
姐妹二人忙忙碌碌大半晚上,才将小簸箕里的洋芋切完。二狗爹起身过来,提起水桶,“剩下的明天再整了,放在厨房里,用菜盆盖上。早点洗漱睡觉了。”
二狗也不说话,跟着爹进了厨房,收拾干净木板和菜刀,和玉林洗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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