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强无言，他难以想象四舅年小之际的苦难大仇。四舅这四十年来，就为仇恨活着，一个最爱的妹妹，家里还剩下唯一的至亲骨肉，四十年来，也只见了三回，是该回去了，自己家，才是他最后最好的归宿，也只有自己兄弟妹的儿女，才能让他久经仇恨的心，感到安慰。
想到这里，又想起石玉琼，四舅一个男人，正值青年，一路走来四十年，尚如此苦难，不知道他复仇的路上，受过多少伤，多少次死里还生？抱着必死之心，将枯骨埋他乡。石二婶，自己的岳母大人，没有丈夫，带着一个孩子；虽说有空门尼姑照顾，但黄卷青灯，佛门苦净。这十余年是如何过来的？
赵德强难以想象，他明白血肉之亲的欢喜苦难，自己走丢那一回，回家后，家人的表情，一直印在脑，经年不去，及至年长，奶奶那句，奶奶刚睡醒，你就睡奶奶的床，每每想起，总不自觉的眼就红了。
听着罗夏竹一字一句，尊尘往事，由己及他人，忍不住眼泪就流出来。
罗夏竹默默的伸来手帕，赵德强强笑一下。说道：“我也老了，总容易伤感。”
罗夏竹没觉这句我也老了好笑。说道：“真情实感，人之常情。”
赵德强望着她。问道：“你也是有故事的人。”
罗夏竹轻轻一叹。眼泪也流了下来。说道：“老爷被杀那天，我爹他们也在，那天死了七个人，没有活口。”
赵德强无言以对，好久才道：“明德道长，迟早都会还回来的。”
罗夏竹道：“只盼赵相公高中状元，可以为民伸冤。”
赵德强道：“没有官府，江湖事江湖了。”
罗夏竹道：“小姐就是这么说，所以她学的是软骨棉掌，但求大仇得报，此生别无他求。”
赵德强假装不知道。不语。
但他知道，学了这种内功，此生便与男女之事无缘，断绝成家之念，不再有举案齐眉，夫妻恩爱，子孙满堂！这种内功，男人学不了，女人学了，必须守身清白，身子一破，武功便废，与常人无异。原本是大唐皇宫后院里的阴毒武功，近百年前，天山派白熊自宫学了这门内功，比女人更厉害。
赵德强走在大街上，忽然明白了余碧英看自己时的意思，而自己已经二妻三妾，她们照顾自己，已经可以照顾到最好了，自己一人，要照顾五个女人，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还没有经过人事，自不是从夫妻床第之间去想，只是三哥的二个小妾已经过门四年，三哥的狼狈历历在目；二来，从简单说起，要说自己想喝茶，她们每人倒一杯，自己就够了；但她们说口渴了，自己得忙半天，万一那回不周到，待慢那一个，她们要是进了赵家门，学了三哥小妾的本事，那不就是六国大封相？那里比得上长兄的耳根净？自己三个兄长，三哥最狼狈，二哥也经常吐苦水，唯有长兄耳根净。
要是自己的女人六国大封相，父亲奶奶相信铁口张，到时就大吐苦水了。
走在大街的赵德强，想起三哥未纳妾时常说那句话：“奶奶爹娘，你凭你们老三这条三寸不烂之舌，就是到了随陌生的地方，身无分文，也过得很爽。”不由笑了起来，刚才心情低落，一下子就过去了，特别是奶奶说：“小王蛋，你不是说你三寸不烂之舌那么厉害？家里二个小妾你也说不下来，你这牛皮吹的，再吹给奶奶听听。”愈发好笑。
赵德强正笑着，就被人拍了一下肩头，定眼一看，是潭州府的文字老林。
老林问道：“赵相公你笑什么？”
赵德强笑道：“我正笑说抓住你了。”
老林说道：“抓住我干什么？”
“前次说请你喝酒，我在学堂等你二回，都说大人有急事，不了了之，这回你还往那里跑？”说完，揪住他就往酒楼跑。
老林很高兴。说道：“慢点！慢点！我老了，走不了那么快。对不起赵相公，上二回真是有急事，大人吩咐，我不敢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