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几声剧烈的呕吐之后，又安静了许久
张择艰难地把脑袋从马桶中拔出来，露出了那张苦闷的，戴着痛苦面具的脸
那张暗黄色的，下巴上沾着一些“宝粥”的脸庞，完全不应该属于一位不足三十岁的年轻人
此时的张择趴在地板上，像一滩烂泥，用手腕麻木地敲打着马桶，这种来自肢体末梢的轻微痛感，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张择看了一眼脖子上还挂着的工牌，呕吐物覆盖下的是自己的名字，除此之外，还有“网络安全员”这个职称
再往下，是一个漂亮的科技公司的logo，扁平化设计，极简风格，定制字体
听说当时这个logo的设计费用就高达一百五十万
这是一个大公司，应该是年轻人都向往的那种
但是此时的张择，满脸写着厌恶，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幸，都是这个工牌带来的
他真想扯下来扔进马桶，但是他没这个胆量，只是摸出了兜里响了很久的手机
“这可太顶了，兄弟！”
电话那头非常急促，是他的发小李奕沉
“你知道ai对吧！我今天玩了一下这个acGP，你猜猜我第一件事让他做什么？”
电话那头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哈哈！我把近十年的获奖彩票号码丢给了它，让它帮我预测近期最有可能中奖的号码！”
“嗯，继续”
“它真给了我一串号码！你别不信哈，我昨天刚看的新闻，有人拿ai给出的号码中了奖”
“中了多少？”张择勉强有了点劲，想要支撑起来
“那人对了四个数，中了五百块嘿~”电话那头开心的像个相声演员
“得了吧，谁会为了这点钱折腾”
“哟，不愧是在大厂的哥们，五百块都看不上了”电话那头阴阳怪气的继续说“大爹我在这鸟不拉屎的村子里，每天猫狗作伴，想找个彩票站发现都离我六公里”
“兄弟。。”张择面色憔悴“我其实挺羡慕你，真的，你不知道我现在。。”
“你到时候可得分我一半，懂？”
“啥？”张择突然被打断，差点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都说好了啊，你去买彩票，按我给的数字，然后奖金分我一半。。拜托了兄弟，咱们几年不见，你帮我个。。”
“行吧”
张择挂了电话，实在没劲继续听他扯下去
可是没多久，手机又收到了李奕沉发来的信息，就仅仅是那一大串号码
多少年了，这逼还是这么幼稚
张择这么想着，难堪的笑了笑，胃里面不再那么翻涌了，这才发现自己还半躺在厕所里
随着神经的清醒，臭味也扑鼻而来
张择打起精神，拿着那串号码，动身离开出租屋
第二天
张择迟到了，这是连续三个月以来的第一次迟到
昨晚是喝的最多的一次，自己的脂肪肝隐隐作痛了一整晚，不论是平躺着还是侧身都难以入眠
张择想起老板那张长满横肉的脸，单是对视一秒就会让人不适
刚走进办公室，张泽和老板撞了个正着，张择一眼就看明白，老板知道他可能迟到，故意等着他
“小张啊，昨晚休息的还好吧？”老板假笑着说，张择没有理会
“正好，昨晚跟咱们谈融资的新客户，丢了一个新app过来让咱们修修bug，这事就交给你了，务必要在本周完成向我汇报”
张择眼前一黑
“一整个app的代码？只剩三天时间？这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
“迟到的事我本来不想跟你计较”老板脱口而出，又继续说
“这事只能你来做，小张，你知道我最信任你了，每次喝酒都带着你，这个活儿别告诉其他同事，记住这点，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张择当然知道后果
这个擎风科技公司的co，王仁勋，王老板，从来没有怜悯之心
张择想起以前坐自己身边的那个同事，周岑岑，一个纤弱，温柔的女孩，两个月前的早上一头栽在工位上，巨大的声响吓了同事们一跳
等到自己和同事们协力把周岑岑送到医院，才得知她的白血病已经进入急变期了，当然，这和她每天“兢兢业业”地工作脱不开关系
按法律来讲，王老板应该补偿周岑岑
但是这么想纯粹就是搞笑
公司当天下午就召开紧急会议，王仁勋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说起来这些年我结识了整个行业的大佬，跟我仁勋拜把子的都有的是，我说不行的人，没有公司敢收”
王仁勋此时的笑容让人发麻
“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大家管好自己的嘴就是，你们也不想毁了自己的前途对吧”
大家都知道王仁勋的手段，全场默不作声
后面有个家伙因为此事跑到王老板那闹辞职，结果自然是被臭骂加威胁全家一条龙服务
即便同事们对此无能为力，周岑岑的父母还是找来了公司，闹着为女儿讨要说法
这事最终得到了媒体的曝光
但是神奇的是，媒体的舆论很快就一边倒的指向了周岑岑和父母，记得当时热门的新闻标题是这样写的：
人性贪婪!周某某隐瞒病情入职公司，讹诈老板巨额医疗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