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中,密雨如散丝,雨势磅礴。
砖石路上,腾云似涌烟,是雨水激起的白雾。
赵煦负手来回踱步,在考量着什么。
“玉楼兄,真要如此?”
苏城此时已经恢复了淡然的神色。
“不错,或许有其他计策,但眼下最快最有效的,便是另派一军前去镇压。”
“哗变者立斩无赦,动摇军心者军法处置。”
赵煦点了点头。
计策是好计策,可最狠的是,这些士兵本就没了家园,又因朝廷不公导致心中不服。
若是平时闹一闹,倒也罢了。
眼下要重启战事,
此时一闹,正好就撞在了刀刃上。
自己想不严厉对待都不行,可错的根源根本不在他们,而是在自己身上。
这让他怎能狠心下得去手。
还有,另派一军这件事也无比艰难。
目前诸多军伍,只有西北军的武备最充盈,因为近几十年只有西北军接连打仗。
上哪找一支军队震慑西北军。
又上哪找一支军队,代替西北军对抗西夏?
可不这么做,西北军的军心已然动摇,出兵必然有失,不哗变都是好的。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层层迷宫,
自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偏偏又无路可走。
霎时间,他想到了苏城的话。
他闭目思索,回想起从小到大所学的学问,有哪些可以用的上。
“御下之术……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
程颐的派系,赵煦不敢苟同。
但程颐的学问,他还是认可的。
想着程颐所教,势要从中找到破局之法。
便在此时,苏城敲了敲他的脑门,叫醒了他。
赵煦只见眼前一亮,似乎药铺都变得宽阔起来,一股股凉风伴着雨水吹进,让自己心朗气清。
苏城淡然一笑,湛然若神。
“昔日始皇帝焚书坑儒,销毁了歪理学说的书籍、歪门邪道的游方术士,从而统一百姓思想,为大一统奠定根基。”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他又不是老眼昏聩,看不到诸子百家的优点,但唯有儒家最适合御下治人。”
“然而,儒术乃是之下之术,非掌权者之术。”
“外儒内法,才是真理,内王外霸,方为正道。”
“该用儒家治人,便用儒家。该用王道施压,便用王道。若要制约他人,国法如山!”
“现在西北军心不齐,出兵本就不利,又恐生哗变,需要以霸道镇压之,再以法家收服,不外乎此。”
赵煦听完,心中豁然开朗。
史书典籍上,多是春秋笔法,真理只存在深处。
浅显地看,你只能看到焚书坑儒,只能看到罢黜百家。
苏城说的,就是笔法之中的深层含义。
这没人说得清,也没人教的明。
赵煦若非不是站在天子的位置思考,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明白先人的手段。
他此刻终于搞清楚,
苏城的眼神中,那一丝怜悯,是因何而生。
但赵煦虽然想通了,但他还是未能说服自己,毕竟这是自己的错误,却要让数十万无辜的可怜人承担。
苏城站起身,在旁拿出纸笔。
“军姿方面无需担心。”
他本来是打算慢慢运营,稳打稳扎,可如今时不可待,不能再拖了。
只好提前放出其他计策,再来汴梁敛财一番。
闹呢?
天下第一大都会,几乎全世界三分之一的钱都在这里。
但是这也导致朝廷困窘,百姓穷苦,士兵羸弱。
苏城可不打算和这些人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