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盛有个远房表弟,名叫启贤。如果说高启盛兄妹出身卑微,那启贤的出身可谓悲惨。
早年父母双亡,被福利机构收养。命运之神有时候像个顽皮的孩子,总是给相似的出身编织出完全不同的命运之线。
高家兄弟,尤其是高启盛和高启贤,走出了截然不同的人生曲线。
高启贤三岁时候,很幸运地被一对年逾五十膝下无子的美国夫妇收养,所以自幼远去美国。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相对来说京海的孤儿素质很高,因为这个神秘的东方城市对毒品管制非常严格,孩子通常远离毒品,很多孤儿被遗弃也不是因为疾病,所以成为美国人收养孤儿的理想来源。
凭借聪明和勤奋,高启贤从一众学生中突颖而出,表现出优异的学习能力和领导能力,在高中橄榄球队担任四分卫,毕业更是进入华尔街顶级投行诺曼兄弟实习。
诺曼兄弟是全世界多少年轻人的梦想呀。
“今天的议题是斯威兰银行附属一级资本债券投资。”投资总监Mark开启了本期投资决策会议的唯一议题。
“我个人觉得,信用风险方面的担心不需要存在,众所周知,斯威兰是欧洲永久中立国,该国素来以金融业高度发达著称,其银行享誉全球。斯威兰银行是该国第二大银行,拥有超过年的历史,我宁愿相信有一天密西西比河倒流,也不愿相信这家银行会出问题,我们的关注点应该在投资额度和具体交易策略,而不是是否批准投资这种愚蠢而浅显的问题。”资深投资经理Ear首先发表看法。
“从宏观上看,随着美联储加息,很快全球会进入流动性收紧的阶段。从投资主体上看,像斯威兰银行这样拥有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的投资品种将会愈发稀缺,从具体投资标的上看,附属一级资本债券因为接近股权,拥有全部债券品种里最高的收益率,能够数倍覆盖我们的资金成本,这样高回报率的投资标的也将愈发稀缺。”宏观分析总监Julia补充道。
“最近市场波动加大,像斯威兰银行附属一级资本债券这样的低波动高回报的标的是主要投资机构抢夺的对象,因为买盘力量持续增强,事实上该主体发行的全部债券收益率都在持续下行,简单来说,我们越晚入场,越难以获得一个合理的交易价格,甚至很可能根本找不到交易对手”。交易总监Bill说道。
“Al(高启贤的英文名),你怎么看?”Mark转头问向刚刚通过试用期答辩的高启贤。
“那不是前几天答辩的实习生?答辩表现看,确实对市场有一定见解,但是这样重大的投资决策,哪里轮得到他说话?”Ear心想。
“估计Mark是想给年轻人一个发言的机会,让他根据自己的理解从某些方面补充我们的看法。”Bill觉得。
高启贤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坐姿,有条不紊地说道:
“我有保留地认同Ear,Julia还有Bill的看法,他们对斯威兰银行本身、全球流动性与资产配置策略,以及微观市场交易结构的看法并没有问题,但我想跳出这个固有的分析框架本身谈谈我对斯威兰银行一级附属资本债券的看法。
现代金融市场不可避免地要掺杂政治因素,全球市场动荡与大国博弈政治动荡息息相关。
刚刚Julia提到,很快全球即将进入流动性收紧的阶段,潮水即将退去,我们将看到谁在裸泳。
这些年全球经济增长缺乏引擎,美国和西欧诸国通过超发纸币建立了泡沫之上的万丈高楼,他们恐怕应该是最害怕的。
或许诸神黄昏终将到来,芬布尔之冬里形形色色的各路角色也在做自己的准备。
或许,这时候抢个大户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那么抢谁合适呢?
这些年中东狗大户沙塔王国靠地下的滚滚黑金赚的盆满钵满,最适合做抢劫对象了。”
“Al,我们在讨论投资斯威兰银行附属一级资本债的投资策略,你讲这些和我们的话题有什么联系呢?”Ear不耐烦地说道。
Ear是谁呢?
诺曼兄弟资深投资经理这一标签已经印在Ear名片上快十年了,从资历上看,Ear甚至超过投资总监Mark。
Ear以善于果断抓住稍纵即逝的市场机会、敢于抄底闻名与全公司,投资业绩也着实不错,可以算得上全部投资人员的前%。
十年间,眼见着周围朋友名片上的职级一升再升,为什么他就止步不前了呢?
因为早年在罗刹国长期利得公司的一笔投资。当时,年轻气盛的Ear笃定相信自己的判断,认为罗刹国断然不会为了赖掉一点债务牺牲国家信誉,毕竟南美诸国殷鉴不远。所以大举投资该国国债,希望借此大赚一笔,年少成名。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罗刹人的特立独行。
当时罗刹国内金融市场刚与全球接轨,原有体制的影响极其深远,金融对该国影响远不如其他国家,加上宗教等因素影响,罗刹决策者认为部分外债是外国投资人对他们的无情掠夺,断不可承认。
结局可想而知,Ear堵上了公司几年的利润,也堵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结果赔的裤衩都不剩。
其实这件事也并不全然都是Ear一个人的问题,可以抄底罗刹国债是当年全公司管理层共识。
但是,现在捅了这么大篓子,总要有人负责,作为投资的实际执行人,Ear难辞其咎,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晚辈,像Mark这些人的平步青云。
高启贤擦了擦手心的汗,接着说道:
“我们来看下斯威兰的股东是谁,尤其是新来的那些。是的,沙塔王国国家基金去年斥巨资购入斯威兰银行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虽然基于现有上市规则未能实现控股,但已经是斯威兰银行的最大股东。
所以,我们可以设想,如果美国和西欧部分国家想要狠狠收割一下沙塔,那么斯威兰银行已经危如累卵”。
“我不能认同Al的看法。斯威兰在欧洲很有地位,对该地区的邦联银行有重大影响力。且不说斯威兰银行作为系统重要性银行,如果出问题会不会推倒全球银行的多米诺骨牌,单就欧洲而言,即使打算收割沙塔,也完全没必要采用这种伤敌一万自损三千的做法,我在邦联银行工作时候......”
和大多数时候一样,Julia的发言最终又是以“我在邦联银行工作时候……”结尾,显然,这段经历是她觉得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也是她空间到诺曼兄弟成为宏观分析总监的资本。
高启贤擦了下额头的汗水,继续回答道:
“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未来针对出现危机的斯威兰银行,政府给出国有化的解决方案,或者由国内其他金融机构完成其重组,这样受损的是沙塔和其他一部分股东,就斯威兰而言,只是实现了所有权的变更,于其国民福利及国家利益并无损失,并且完成了对沙塔的收割。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全球主流媒体和投资银行基本都掌握在美国和西欧部分国家手上,当年沙塔收购斯威兰银行的收购交易,很可能是在部分机构的怂恿下,忽略了斯威兰银行部分信用瑕疵的情况下进行的,如果是这样,这已经不仅仅是一次收割,而是一次绞杀,一次赤裸裸的掠夺和骗局。”
办公室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寂,每个人陷入了沉思,一张文件纸掉到地上都听得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