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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鼎鱼(1 / 2)

此刻乌蔻正把刀架在人的脖子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大夫在给明鸦治伤。

他的里衣被雨打湿,血污洇成了一团,黏在身上。被揭开的时候,他疼得竟然发出了小兽般的呜咽声。

伤处被水泡了,浮肿的烂肉与好肉交缠,已经挤不出污血了,碗大的伤口在男人的左肩处张牙舞爪着。

又是一次宛如受刑的场景。

本来荆叔已经给他剜出了穿透左肩的羽箭,又用酒泼了上了药粉,但他身上各处皆有伤,本就起了高热,再加上连日舟车劳顿,今日还淋了雨,更是难办。

看着大夫颤颤巍巍地写下药方,她大手一挥,叫林小找药铺子抓药,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满当当的布袋子,塞到那满脸冷汗、连连摆手,不断后退的大夫手上。

对着惊恐万分,双腿打颤的大夫,说了句话。

“这儿的状况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否则…”

女子的眼神冷厉,黑发凌乱,虽然外表狼狈,身上满是污泥点子,但蓑衣下藏着的血腥气还是稳稳震慑住了来人。

见他将钱收进了袖中,乌蔻才松了口气。

坐在了床边时,才感到了疲倦。

恐怕待不了几个时辰。

黑市上人头攒动,他的画像引起了轩然大波,那悬赏的金额如此巨大,即便是她看了也会动心,城中不仅多了好几匹来历不明的突厥马,还有些老东西也出面了。

这块符牌的价值高得无法待价而沽,恐怕这次又是引火上身了。

她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心烦意乱。

只听见大雨不断在拍打着窗棂,钻进阵阵寒意,点的烛火快要灭了,他到底为什么引得胡人追杀至此,还有那块符牌究竟是什么来路,除了知道他的身份,她对明携水几乎是一无所知,他的伤势这样重,却还是要跟着他们到金城,也就是说他根本毫不信任他们。

乌蔻心中反复激荡,只能攥紧了腰间短匕,深吸了一口气。

正欲开口说话——

“当家的…”林小和林无突然同时开口了。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想着怎么劝下乌蔻放弃手上这累赘,尽快抽身回寨子。从前接的那些活计不过是小打小闹,尽管有情杀仇杀,再大些也不过是匪帮之间为了争抢资源争抢地盘所产生的碰撞摩擦。乌蔻虽然有一身好功夫,但就凭他们四人,是万不可能从胡人手中抢东西的。

林无沉默地向前,关上了窗,接着对乌蔻说:“当家的,送到这,分文不取。我们对他已经仁至义尽,现在城中到处是要取他性命的人,你我都不能保证他的安全,何苦再惹祸上身。”

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等死。

乌蔻看着男人嘴角未干的血迹,不忍地转头,却又对上了自家伙计欲言又止的模样。

“容我…再想想。”她坐到明鸦旁边,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唇,耳边又响起了他的话。

“我娘性子很倔…”

“生下我之后,她要绞了头发做姑子,被我父亲强留在家便病了。我冠礼那年,她病重去世,至今已有七年了。”

他昏迷时喊的那声娘亲,正正触到了乌蔻心中那片从未停止荒芜的土地,即使她平日里再快活,每次突然记起阿娘让她快跑的那个场景时,依然还是那个不敢回头、无能为力的小丫头。

“再等两个时辰,他若醒不过来……”乌蔻将腰间的匕首卸下来,放在了他的枕边,“我们立刻动身从小路,出城。”

这个动作林家三人见乌蔻做过很多次,意思就是她已做下了决定,不容置疑。

林叁只觉得乌蔻对明鸦的恻隐之心,未免来的有些莫名其妙,难道真是看这厮长得好看,对他起了别的心思?那干脆直接绑了回苍鹤山当压榨夫君罢了,何必非要送他到金城呢?

乌蔻哪里知道其他三人的心思,她一面觉着这人可怜极了,伤得这样重恐怕根本到不了金城就会一命呜呼,一面又想着万一到不了金城他就死了,自己的银钱不就打了水漂。

思来想去,忧心忡忡,乌蔻只能烦躁地在房间里跺着步子,一刻也静不下来。

两个时辰便要在这一室静谧中耗了个精光,林小林无都开始将蓑衣披上随时准备出城了,只有乌蔻依然没有动作。

她的目光沾着犹豫与不忍,来回在明鸦身上画着。

心焦得紧,于是她干脆冲到了榻上昏睡的男人面前。

“明携水,如果你再不醒过来,我们就扔下你出城。”她紧紧盯着他,期盼着重新看见那双眼睛睁开,有好几次,她都认为他马上就要醒了,但最终只是发现他的手指颤动了几下,又归于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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