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潇正兀自想着，突然听到马场里一阵骚动，他不耐烦地皱皱眉头。
马场里突然来了十几个彪形壮汉，一进来，就嚷嚷着要挑最好的马，马群骚动起来。其中一人说：“庚天程那芝麻官终于该死了，被人暗杀，活该。”这人叫马彪，长得虎头虎脑，蓄着浓密的胡子，左脸颊上有一道大拇指长的刀疤，刀疤狰狞着，让见到他的人不自觉得远离三丈。两年前马彪因为强抢一位牧民的马，被庚天程吊在沙威县南北、东西主街的交叉口，也是整个县城最热闹的地方，站了足足十天，不打不罚，只派遣两个差役看管着，只是每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都可以往他身上吐一口唾沫，若他反抗一次，就再追加十天，以此类推。这个马彪最终站足三十天，才被放回家。从此，这县城里的人再也不看他，即使面对面走过，马彪也觉得那人的眼光仿佛能穿透他，看向远处，这比抽他一顿鞭子还让他难受。马彪心里虽然怨恨庚天程，但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行凶。因为他知道，县太爷的位置轮流做。
今天终于报应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一路的大罗神仙，给这姓庚的来这一下子，呸，活该。不止是他马彪这样想，这群看起来穷凶极恶的壮汉哪一个没有受过庚天程的侮辱，他们都盼望着庚天程早点死。
领头的壮汉叫李子头，不知道在哪个饭店刚刚搜刮一顿，鼓起的肚皮已经撑破了衣裳，隐隐约约露出肚子上的黑毛。这时他恶声恶气地冲着马场说：“他娘的，咋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咱们只管挑最好的马，挑了咱就骑着走。”其中一个小老弟说。
马彪这人虽然看起来彪悍，但也是这群人里最心细的一个。在他刚进马场时，就对各个角落仔细看了一番，这时他指着左边的一个土筑高台说：“那上面好像有个人？”在李子头跟前，马彪说话都温柔了几分。
顺着马彪手指的方向，大家确实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喂，臭小子，没看见李大爷来买马吗？还不起来伺候着。在这偷什么懒呢？”马彪突然一声吼，陈潇最烦这种装大爷的客户。现在正是午时，管事的不在，不卖马，不卖马也就没必要起来招呼。
“下午再来吧，管事的不在。”陈潇依旧躺着。他想让这群人赶快滚，趁着管事的不在赶快睡一觉，晚上还有事要办。
这群人不再理他，径自走向马棚，挑挑拣拣地一人牵着一匹马就要走。
陈潇看着这群人笑了：“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大爷的，竟然敢在小爷面前明目张胆地偷。”
还未等那群地痞无赖走到门口，陈潇已经挡在了他们的前面。一手摇着秸秆，一手指着马，说：“马留下，人滚。”
马彪首先怒了：“找死啊你。”他呼哧着上前，拳头如铁锤一般向着陈潇砸去。陈潇依旧未动，只在拳头将要砸上他时，伸出手轻轻阻止了这拳风，而马彪的手却一下子麻了。
“我最讨厌别人碰我，不过我不喜欢在马场打架，你们赶快滚。”
“呵！又一个敢跟大爷作对的。”李子头被庚天程压制几年，早就心里痒痒，今天正想找个人出出气呢？
虽然这小子看起来难对付，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料这小子最后也要求饶。
他的手向后一挥，说：“大家一起上。”
陈潇依然未动。
只听马场矮墙外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呦，一群大老爷们打一个年轻人，要不要脸呢？也对，你们几个的脸早就在两三年前丢尽了。呸呸呸，不知羞。比不过人家县老爷，现在在这里欺负一个年轻人，这是哪条道上的规矩耶。”
说话的是一个小叫花子，十五六岁的年纪，蹲在马场土墙的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一脸脏兮兮的，惟有一双灵动的眼睛，鄙视着这群五大三粗的壮汉。
“咦！今天净跟老子找事类，看我收拾完这小子，再收拾你这小叫花子。”李子头羞恼地一跺脚，指着小叫花子一顿叫嚣。
“你们还打不打，要打赶快动手，别耽误小爷睡觉。”陈潇不耐烦地伸个懒腰，接着说，“开始吧。”
“吧”字刚刚落地，李大头这群莽汉就一起堆了上来，陈潇向后一跃，脚尖点在土堆上，又一个纵身，已经来到这群莽汉的身后，照着这群人的屁股一顿猛踢。像是叠罗汉，这群人一个压一个堆在了一起。李子头在最下面，堆满肥肉的脸在地上摩擦。
“好好，打的好。这位小哥哥真厉害。”这一次小叫花子站了起来，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酒窝里盛满泥沙。
陈潇很爱吃马屁，小叫花子一顿叫好，他已经开心得找不着北了。嘴里说着：“都是小意思，不过收拾几个蠢货。”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李子头那群人也真是能屈能伸，刚刚站稳，一句“小爷”，叫得陈潇差点没站稳。
“小爷真厉害！”
“小爷哪里人啊？”
“小爷这么厉害，在这做什么马夫，不如跟着老子，不不不，不如跟着我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在这沙威地盘上没有人敢找你麻烦。”
“除了你们，没有人找过我麻烦。”
“那，得罪了，得罪了。是我李大头有眼不识泰山。”
“还不走！”陈潇实在想躺下来，马场当家的估计快吃早饭过来了，到时候就别想再偷懒睡觉了。
陈潇打了一个哈欠，往土堆上走。
李大头一行人哈着腰后退着。
马场再次安静下来。
“小哥哥，过两天我再找你来玩。”墙外的小叫花子对着陈潇说了一声立马跑开了。估计是怕李大头那群人出来找他麻烦。
“这小子，还挺有趣。”陈潇摇摇头笑笑，再次跃上高台，依然双手交叉着枕在头下，困意袭来，与周公下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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