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罢,侍从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几乎下意识的抬起头望向湖心,恰巧他看见了一名男子身着素衣,挽住湖中抚琴的女子,宛若仙人一般踏着湖水翩然而至。
“退下!”
皇帝怒吼着,一把推开拦在他面前的禁军统领,帝国的弩箭不应该瞄向训练出他们的将军。
“王统领,朕再说这一次,退下。”
乌云来的快,散的也快。无论是面对剑拔弩张的黑甲军,还是面前不知道是余怒未消,还是正在气头的帝王。将军始终都是微笑的看向他怀着女子,那双布满忧愁的大眼睛仿佛是在告诉怀中玉人我就是为你而来。
见危机散去他柔声说到:“你也先回去吧。”
没有人可以在皇帝面前下令,有人敢那也无用,将军看向了一旁还在生气的帝王。
“下去吧,下去吧。还有你们都下去吧。”
侍从们无声行礼依次退下。
不过那名女子还在,她紧紧的抓住将军的手,盯着那双极具欺骗性的眼睛。她想问你去哪了,想问什么时候回家。然只是沉寂了片刻最后她什么都没问出口。
女儿情似刮骨钢刀,儿郎侠义是为天下先。将军看着女子离去,脸上的笑容添了几分苦涩。
“人走了就别看了,自己老婆还畏手畏脚的。丢我上宇的脸。”
老皇帝无情的打断了将军的惆怅。以这种方式面圣这位将军不可能是为了一位女子。事实上即便是被认定了叛国,皇帝也不可能不见他,更何况现在皇帝还没下旨。
所以比起为何叛国,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堂堂大将军在光天化日之下潜入皇宫面圣,这点更让人好奇。
将军似乎并不打算回应皇帝的期待,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木匣放在了桌上。
解释道:“十万轻甲兵正屯于越丘国。”
皇帝木匣,匣中之物就是统帅大军的兵印虎符。
昔日在攻打西岳国前,皇帝亲手交给他的虎符,别看这只是一块小小的刻印所代表的那是天下兵权。老皇帝怒不可遏的盯着面前那张平静的脸,双手捏的木匣咯吱作响:“朕可没说要收。”
将军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越丘国答应出粮赈灾。”
“谁许你替朕做决定。”
“曲境之后有一国名作南晟,通过交涉南晟亦愿意出粮救灾,只是曲境难行,十万兵马留于越丘可用于屯粮周转。”
“那代价什么。”
“守关十年,越丘随后自降。”
“朕问的是代价。”
莫说守关十年,只要是他的土地,守关百年,千年,万年又有何不可。所以这不是他们付出的代价。
一个国家会如此大方的给侵略者献粮救急,那必然是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皇帝不认为他的将军在说谎,但一定有所隐瞒。
“唉。”将军轻叹一口气,伸手抓过早就放在一旁的酒壶,毫不客气的灌了几口。
“我一人从此再不入仕途,不入江湖而已。”
对比一国危难来说,这又算的了什么。但是总有人不这么认为。
“朕不答应。”
“你决定不了。”
这世上有很多事他决定不了,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可以命令将士去死,但无法左右他此生唯一一个朋友的去留。
他明白这一点,所以当将军说出这句话时,他的愤怒就随着一声叹息消散,只剩一阵空虚和寂寞。
“那就留在宫里,做个乐师如何。”
将军依旧笑着没有回答,转而从怀中拿出一册书纸。
“这次天灾非比寻常,其根源为大地灵气溃散。这本剑谱习之可以以人做媒介,重新汇聚灵气,还大地生机。”
见他一直回避问题,皇帝只得颇为无奈的拿起剑谱。
“青禾剑,这是你创的?”
“可以说是。”
“这事情可以交给六弟去做。那你呢,后续打算怎么办。”
“这灾情不解,我一日难眠。我想四处游历看看还能做些什么。”说到此处将军转头遥望远方,细声喃喃道:“也是为了赎罪。”
秋风萧瑟,老皇帝在想这一阵风吹过他的国土需要多久。至少他几乎是用尽了一生。
美酒总有喝完的时候,故人终会离去,侍从再次来到皇帝身边恭敬的低着身子,细声说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嗯。”听到侍从的话,他才意识到将军已经离开尽两个时辰了。
“随朕再走走吧。”
这话说得极为轻松朴素,侍从却听的冷汗直冒。这些年皇帝还是第一次这样跟他说话。
也许是刚刚的话激起侍从几分胆气,他微微抬起头,看向了走在前面皇帝。暮光洒在他的红衣上,好似天边的一朵艳云,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帝王,此刻就像一个欣赏晚幕悠闲散步的老人。
走着走着皇帝突然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前方。那里有一个小孩在墙边玩球,侍从上前说道:
“那是太子殿下三岁的九子弘诚。”
“哦。已经九子了啊。”宫内的事情有专门的人去管,皇帝自己从不过问。
今日似乎不同,皇帝难得对宫内的事情感兴趣。侍从瞧见皇帝的眼中似乎是因这个孩童逐渐恢复神采,心想看来哪怕是皇帝也想要享受天伦之乐。
“拟旨”皇帝看着前方忽然唤起侍从,言语中又充满威严。
“命太子率中枢阁五位阁主,接应越丘国将士,大开国库全力赈灾。
传六贤王,乐平寺,五陵观,广传剑谱。
另于国都左侧立祀建碑做剑仙阁。”
皇帝连番下旨,字字高亢。说道剑仙阁便停了下来,他想到了将军那张总是挂着一副游刃有余的笑脸。这一次他的脸上也不由的浮现出那种自信的笑容。
“年后于剑仙庙开祭天大典,传位太子苏征。就交由书阁博士——秦方仪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