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边境。
古道。
月色群山没,夜风蒿草低。
一辆看上去有些破旧的篷车,披星戴月,循着古道,徐徐而行。
驾车的人,是个满脸稚气的童子。
手里挥动着长鞭,抽打空气,发出劈啪声响,在静夜中远远传荡。
“先生,我这一手‘逐水曲’和‘舞交衢’,还勉强过得去吧?”
童子一边驾车,一边回头笑道。
“四书不精,五经不通,就连这六艺也只有五御能稍微拿得出手!”
篷车里,传出一声略显苍老的叹息,“张苍,你以后出门,千万别说是我荀况的弟子!”
“我还想留着这张老脸,等死了以后,好去地下,见我儒家先贤!”
闻言。
张苍一撇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顿了顿。
这才又道:“先生,咱们在稷下学宫住得好好的,为何要去楚国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荀况道,“齐国朝堂,临淄街巷,毁谤之音,甚嚣尘上!”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我三任稷下学宫祭酒,现在也是时候离开了!”
“至于为何要去楚国……”
刚说到这。
突然。
张苍勒住缰绳,神情警惕,低声道:“先生,前面有人拦路,莫不是什么贼人?”
不等荀况开口。
就在这时。
一个雄浑的声音突兀响起:“前面来的,可是荀子的座驾?”
“咦?”
张苍有些意外,奇怪道,“你们是谁?为何知道我家先生要经过此地?”
“在下楚国春申君黄歇!”
那人道,“我王久闻荀子乃儒家大宗,心慕久矣,听闻荀子离齐赴楚,特命我等,在此恭迎!”
“春申君?天下四公子之一?”
张苍咧嘴一笑,回头道,“先生,你好大的面子啊!”
这时候。
一只枯瘦但有力的大手,撩开篷车帘子。
随即。
荀况一躬身,从篷车里走了出来。
但见他形貌清瘦,精神矍铄。
清冽的目光,如电光般,穿过朦胧的夜雾,将春申君一行人,尽收眼底。
“荀况不过一介腐儒,何德何能,竟让名满天下的春申君亲迎?”
荀况立于篷车之上,朝远处拱手行礼,不卑不亢。
“荀子过谦了!”
大笑声中,春申君刚想近前。
骤然间。
原本沉寂的夜空,突然震荡了一下。
月华荡漾,星光摇曳。
“嗯?”
众人无不被这异动的天象,吸引了注意。
纷纷抬头望去。
但见漆黑的苍穹深处,唯有三垣璀璨,炽烈如日月。
一条巨硕无比的金色天龙,横亘其间,几欲冲破浩瀚星空。
令人震惊的是。
漫天辰斗,四象星宿,好像活了一般,竟也随之缓缓游动了起来。
仿佛上古神兽被什么刺激到了,一一苏醒。
“天下又多了个天象境!”
目睹天象异动,春申君驻足原地,仰望星空,目光深邃。
“观其天象,填星复明,分野之地,竟在洛邑!”
荀况喃喃自语,“难道周王室出了什么变故?”
冷不防。
忽然转身,重新钻进了篷车里。
“张苍,掉转车头,去洛邑!”
“啊?”
张苍一脸懵逼,“先生,我们此行,不是要去楚国吗?”
春申君奉楚王之命,不远千里,边境亲迎。
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临到头来,荀况却突然改变主意。
这让春申君情何以堪?
“别啰嗦!”
荀况低声喝道,“驾车,掉头,去洛邑!”
“可是,山川崎岖,道路坎坷,就凭咱们这匹瘦马,能到洛邑吗?”
张苍看了眼前方不远的春申君,犹豫道。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荀况不疾不徐地道,“况且,谁说我这是瘦马了,我这分明是日行千里的良驹!”
“先生,见过吹牛的,没见过吹马的!”
张苍笑道,“这马是我从临淄集市上买来的,难道我还不知它的脚力……”
话没说完。
突然。
拉车的那匹老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极其亢奋的长嘶。
紧接着。
惊人的一幕,发生在张苍和春申君等人的眼前。
但见老马那具原本骨瘦嶙峋的身躯,突然膨胀了将近一倍。
肌腱凸起,健硕至极。
诚如荀况所言。
不过眨眼间。
骨瘦如柴的老马,竟然变成了千里良驹!
“天呐!”
张苍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而另一边。
春申君同样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就是儒家大宗吹牛……哦不,言灵能力吗?”
在这个世界。
儒家弟子修行,与寻常武者不同。
修炼的乃是浩然之气。
虽然不如武者那般,破石开山,以力证道。
可一旦到了大儒境界,足以言出法随,甚至拨弄诸侯气运。
而荀况,便是当世唯一的儒家大宗。
正当众人震惊于大儒荀况的言灵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