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边削着土豆，边问道。
:“嗯，不然呢？这两小子也读书了，老大他们压力大啊。老二那边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过年回来能有多余的钱给这两小朋友带点零食都算好的了。老三、老四这两一年才给家里联系过几次？家里的活老头子一人应付不过来，你也走不开，只能这样了。”
:“老头子不会同意的。”
:“晚上我再跟老头子说说。”
小叔身子斜靠向墙，双手枕住后脑，然后抬头看向上面舞着剑的哥俩，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唉，你说，以前我俩去放牛放羊的时候我就想啊，要是家里没牛没羊的话该多好！每天啥事不用做，就到处逛，可以去找成哥他们玩，或者下田里挖泥鳅，挖黄鳝，就专注于挖泥鳅挖黄鳝，不用边挖边去看牛羊有没有丢。季节到了，还可以四处去挖笋啊挖蘑菇这些。”
:“有牛羊不好吗，你忘了我们嘴馋的时候就故意整死一只，然后回来跟老头子说羊不小心掉下山崖了，那个给老头子心疼的啊。”
:“是偶尔还能吃顿肉，倒是这两小子，羊肉又不吃。你还记得我俩读小学的时候那个抓不到我就去找你出气的女孩吗？”
:“记得啊，他后来不是跟你去了同一所初中了吗？哦，还去了同一所高中。怎么，对人家有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人家八九月份就去学校报道了。”
小叔，起身伸了个懒腰。
:“有啥要打下手的记得喊我，我去逗会那俩兄弟。”
说完，小叔便转身往哥俩那走去。
五叔没说话，他依旧埋头削着土豆，只是削着削着，忽然顿住。此时，一阵凉风吹过，吹动他长长的刘海，一张二十多岁的面庞，依稀可见几道沟壑。他将还没削好的土豆放回篮子里，再将削完的皮踢向院子下方的草地上，接着拿起篮子朝井边走去。
晚间，五叔把炒好的菜端到餐桌上，很简单的几个菜，青椒土豆丝、炒青椒以及一份黄瓜汤。哥哥倒了点汤泡在饭里，夹了几块青椒个一些土豆丝后端着碗往院子走去，五叔紧随其后。虽然天已黑，可对比屋里白炽灯所散发的微弱灯光，屋外还是要比里面要亮堂的多。灯光下，爷爷走向橱柜拿出一盘木姜子端到餐桌，他不喜欢木姜子的味道，实在理解不了爷爷是如何做到能将木姜子当做零食一样吃的。
或许是中午那一餐吃的太多，又或者是中午见过那么多丰盛的菜肴，他只倒了点汤以及夹了几块青椒就端着碗找哥哥去了。哥哥和五叔此刻都蹲在院子里，大口扒拉着菜，他慢慢走到他两身旁，听着夏蝉临近的鸣叫，听着田边溪水潺潺，像喝汤一样喝着饭。
:“考上了就去呗。”
屋里传来爷爷微弱又无力的声音，他始终不明白，大人为什么总喜欢用乏力的表情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明明现在很好啊，放牛、挖泥鳅、看电视，除了上学，这些都很好啊。
:“这俩娃也上学了，把机会都给他们呗。”
小叔的声音比起爷爷，他觉得要舒服的多。好像，他见过的小叔一直都是笑着的，不管遇到什么，他只要一看到小叔的笑，仿佛小叔都能将哪些问题全部解决掉。就好像现在，小叔的声音一出现，让爷爷愁眉苦展的事很轻松的就能解决。
:“他俩现在也用不了多少钱，倒是你，好不容易奔出头来，甘心吗？”
:“没事的，我出去闯荡几年跟去读几年都一样的，把钱都用到那俩身上吧。家里就这俩小的，让他们日子好点，别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
五叔很快吃好了饭，起身走进屋内，把碗放好后出门直接往上半村走，又浪去了。
他也很快吃完，走进去把碗放好。
:“小朋友，怎么吃这么少？”
:“不饿。”
说着他就冲出屋外，后面跟着小叔的喊声。
:“少看电视，别为了看电视饭都不吃了。”
:“知道了！”
他口中虽然回着知道了，但还是一股脑的跑到上面的房子，跟小溪里的泥鳅一样钻进了放有电视的房间。
:“不读了那你要去哪？”
爷爷满脸沟壑，被微弱的灯光映射的，脸上有些部分竟是漆黑的，有些部分是土黄，倒是眼睛凸显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深邃。
:“去大城市闯闯呗。”
小叔轻描淡写的说完，随后将碗放下。
:“对了，明天给我点钱，我当车费，别拿太多啊，拿点车费就行了，其余的多给那俩买点水果、零食、玩具之类的。”
小叔起身，伸了下懒腰，接着慢慢走向屋外。爷爷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吃饭。也不知是光亮太弱还是别的原因，有个东西竟落到了爷爷的碗里，而爷爷跟没看到一样，依旧安静的吃着饭。
小小的房间里，三个人以不同的姿态看着电视。哥哥坐在椅子上，小叔躺在一个一米高、两米长，早已不装东西的柜子上，而他则躺在床上，共同构筑出一副滑稽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