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龙走后,我们便去向俞师傅问询他的来历。平常一向很少生气的俞师傅一听我们问起,却立即勃然变色,又激动又愤慨,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眼神好像要吃人,吓得我们不敢多嘴,逃似地离开了武术馆。
同在一镇上,邻里之间是藏不住秘密,我们很快向老村长钟子文问出了缘由。
原来大家认为自己开涮了老汉,从头到尾却是那老汉拿大家开涮。
那老汉并不叫李小龙,真名叫李三才,是个东北人,革命老前辈,解放战争还是个毛孩子时就参加了革命,后来一直在林副率领的“四野”部队转战全国各地,一直从东北打南海边上,在大兴安岭滑过雪橇,在长城上骑过马,在黄河上划过皮筏子,在长江上游过竹排,在海南坐过土炮艇。
新中国成立后,他跟随的部队被调到闽南,为解放呆湾作准备。仗还没开始,朝鲜战争的爆发,武力解放呆湾的计划就此搁浅,恰好这里他又在集贤镇上患了痢疾,上吐下泄,吃了许多药仍不见效,卧床不起,就没有再跟随部队支援朝鲜战场,在镇上留了下来。
在他病得奄奄一息时遇到老武师钟离,将他带到回家中调治。钟离拳脚功夫了得,医术高明,医德高尚,又是个很有学问的人,深受村民的敬仰和称赞,不时有村民将孩子送到他门下学武。
那会儿是武馆的全盛时期,当街好几座院子,学徒们每天的打拳声如狮吼龙吟响彻了整条大街。
李三才到钟离家时,钟离已经收了个关门徒弟,就是俞念祖。
俞念祖无爹无娘,自幼跟着钟离长大。钟离有个小孙女,名叫“钟无盐”,和俞念祖也算是总角之交,两小无猜,俞念祖素来当这个小师妹当做自己的未婚妻看待,钟离也有到了合适年龄就为他们完婚的打算。
所谓好事多磨,李三才刚到钟离家,身体非常虚弱,由钟无盐端屎端尿地照顾着,一来一往,两人竟然暗生情愫,双方又都是年青人血气方刚,不顾有病在身,就在病床上发生了男女之事。
一日,钟离带着俞念祖外出,回来,正好遇见两具赤裸的身躯疯狂的纠缠在一起。钟离早奇怪这李三才的痢疾为何迟迟不好,又反复发作,见此情景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长叹一声:“孽缘啊。”于是当场宣布把钟无盐许配给李三才。
俞念祖和钟无盐相处那么久,一向对之又敬又爱,从不敢有非份之想,没想到竟然被才来几天李三才捷足先登,自然是悲痛万分,从此与李三才形同陌路。他个性直拗,对钟无盐一往情深,后来竟然终生不娶。
李三才也自觉对不起俞念祖,结了婚便带着钟无盐离开集贤镇,搬到仙洞山住。
那会儿天朝刚解放,政权尚未巩固,各地方犯罪势力纷纷占山为王。那仙洞山上就占据着这么一伙土匪,土匪们仗着人多,把山中道长也就是杨文昌赶走,占据了道观,将山清水秀的仙洞山变成了乌烟瘴气的土匪窝。李三才搬到仙洞山脚下后,联合杨文昌和那土匪狠狠打了一场,将那土匪头子杀了,剩下的乌合之众便树倒猢孙散。
土匪们不仅烧杀掳勒,而且公开向地方征收烟赌捐,派粮派饷。百姓们早就苦不堪言。李三才为民除害,大快人心,他这人又古道热肠。地方百姓但有困难的,无不热心帮助。于是村民们旋即纷纷带上男丁要向李三才拜师学艺。
后来李三才收了三个徒弟,一个叫朱衣冠,一个叫杨子阳,一个叫钟震涛。
据说朱衣冠深得李三才真传,不过学成之后,却不知所踪了。近年来十里八乡经常出现一些行侠仗义的事,传说都是朱衣冠做的,然而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没有见过朱衣冠的真容;杨子阳为人比较圆滑,因为他是李三才的徒弟,仙洞山一方的百姓全票通过,选举他做了村长。他自己也争气,一步一个脚印,现在已经升到镇委书记了;那钟震涛入伍当了兵,参加过对印度和越南的自卫反击战,凭着一身武艺数次死里逃生,屡建奇功,现在是师长级的人物。
杨子阳和钟震涛也并非忘恩负义之辈,屡次要接那李三才和自己同住,这李三才却坚决不肯离开他那破屋。两徒弟但有送财物来的,他也来者不拒,只是转身全送给了村里的困难户,自己全凭几亩薄地自给自足,过着清贫日子。
杨子阳私下时常不无心酸地评论说,我师傅的一生,可真是个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一个人在党性、真诚、智慧三样东西中,只可能拥有两样。这话果然不虚啊。
钟离在世时,李三才逢年过节还会来武馆探望一下,钟离死后便彻底断绝了往来。
我听完这段故事,不由长叹一声:“靠,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老汉一生这么丰富啊。”
钟行也仰天长叹:“可惜啊,我们生不逢时,没有遇上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
我笑道:“那也不是。我们是幸福了,全世界还有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遭受着万恶资本家的奴役与剥削,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以后就等着你去拯救了,顺便也拯救个美女回来做老婆。”
杨言向来唯恐天下不乱,听了即作喜道:“我还以为天朝解放后,全世界都解放了呢,敢情现在世界上还有在打仗的?”
我笑道:“多着呢。当今世界战火不断,危机四伏,咱们任重而道远啊。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只是第一步,咱们格局要打开!要为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未来的和谐世界而奋斗。很多第三世界国家一直有毛派游击队在运动,比如说,尼泊尔,现在那边打得正厉害呢。”
杨言很是神往道:“尼泊尔在哪里呢?”
“也不大远的,过了西藏就是了。”
杨言笑道:“目前来说,还是挺远的。等我赚足了路费再去。”说着,仰天长叹:“总得找个机会到尼泊尔走一走。”那口气好似邓公在香港回归前的口气:“总得到自已的土地上走一走。“说完,眼睛里亮晶晶望着远方,憧憬道:“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个梦想,梦想着有一天,我胡子邋遢,戴着镶着一颗红星贝雷帽,穿着迷彩服,手中揣一把老式的盒子手枪,叼着一根烟,领着一支军队在丛林里面神出鬼没,敌人闻风丧胆。”
我笑道:“那不是切.格瓦拉吗?”
杨言怔了一怔:“切.格瓦拉是谁?”
我笑道:“外国的,我们的一位同志。你日后上尼泊尔,可能就要向他学习了。”
也难怪杨言如此向往游击队,在他的眼里,游击队和流氓差不多,都是没有自己的根据地,到处流窜,哪里有钱就在哪里搞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们就是没钱没装备,要不分分钟也搞出支游击队来。
说笑着,钟行又怂勇我去跟李三才学武艺,他和杨言也要一起去。只是杨言有些犹豫不决道:“兴许那老头有些本事,但大家素不相识,大老远跑过去,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钟行笑道:“即便那老家伙是骗子,到仙洞山去玩玩也不错嘛,风景名胜呢。”我也笑道:“这你倒可放心,以我们的智慧,还会被人忽悠不成?”
钟行很热切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大家回家准备行李吧。明天就出发。”
我忙道:“不要这么急吧。你没听说,他老婆快要死了,我们现在过去,正好赶上给人家戴孝。”
钟行笑道:“那也是,明天再到武馆看看风声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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