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气喘吁吁地跑到医院，看到抢救室门外站着的凌：“怎......怎么......样了？”
“药物过量，刚推进去，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吴非看了眼已经摊在椅子上的吴月娥，走过去想说什么又停下了脚步。她悄悄把凌拉到一个角落，小声说道：“你知道么？慧慧......在学校被欺负！”
凌吃惊地看着吴非：“她？被欺负？你怎么知道的？”
“我做家教辅导的那个学生是慧慧辅导班的同学，和慧慧是一个学校的，就在慧慧隔壁班，她说她经常看到慧慧被同学故意泼墨汁在衣服上，还说一些羞辱她和我妈妈的话，唉，那些话很难听，我就不说了。她还说看到一些事，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肯说。”
“她今天跟你说的？这是最近发生的事？”
“她说这事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尽管平日里凌十分不待见这个妹妹，可当下听到这些还是使凌不由得火往上蹿：“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我绝饶不了他们。可是慧慧为什么不跟你妈说，跟我爸说，或者告诉老师，哪怕跟我们说也行啊！”
吴非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我也觉得很奇怪，所以我得找机会问问我妈，不过看我妈现在这个样子，就先别提了。”
“那我们要不要报警？”
吴非摇了摇头：“现在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还不好草率下结论，先不要报警吧。等慧慧她......唉，还不知道慧慧情况怎么样呢。”
凌叹了口气：“唉，我真没想到，慧慧是被欺负的那个。你看她在家里发疯的样子......”
“也许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求救吧，或者想引起关注，说实话，我们都在忽略她，你不觉得么？”吴非的眼睛有些湿润，她抹了抹眼角：“从我知道妈妈怀了慧慧那一刻开始，我就讨厌她，我甚至希望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因为有了她，我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呵，其实我本来也没那么重要。”
凌把吴非搂过来，摸着她的头，笑了笑：“傻瓜，你很重要，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吴非把凌轻轻推开：“也许吧......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一边在无视别人，无视自己，又拼命想从别人身上得到什么，我们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呢？我不明白......”
“哎呦，你今天的脑子里住着一个哲学家啊.....要我说啊，得到什么不重要，你知道你自己是谁才最重要。”凌抱着胳膊，看着吴非。
“呵，那你知道你是谁么？”
凌的眉毛轻轻一挑：“怎么说呢，我有点知道又有点不知道，还在观察阶段。”
吴非轻笑了下，看着凌：“我怎么觉得你，成熟了，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以前？我以前什么样？”
“以前的你是灰色的，周围是一团雾，雾里只有你自己。”
此时的吴非觉得凌变得有色彩了，这色彩包裹着她，让她觉得很温暖。
正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
叶海生和吴月娥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吴非和凌听到急诊室门口一阵喧嚷，中止交谈跑了过去。
“病人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因为是精神药物过量，导致病人的大脑受到了损伤，苏醒以后会出现情绪不稳定，反应迟钝等神经性病症，而且智力也会退化。”
“那能恢复么，是不是只是暂时的？”吴月娥紧张地看着医生。
“这个么，很难说，只能靠药物维持，而且最好是24小时有专门的人看护。”
吴月娥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身体抖动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吴非陪着吴月娥回到别墅，已经是晚上了。吴非第一次看到吴月娥如此憔悴，神色黯淡地坐在慧慧的床边，望着空荡荡的床发呆。
“妈，你去睡会儿吧。”
吴月娥没有回应吴非，自顾自地说着：“我在认识叶海生之前，就怀了慧慧。我本来是想打掉她的。”
听到吴月娥这话，吴非十分震惊：“妈，慧慧不是叶海生的孩子？！”
吴月娥摇了摇头，整个身体又开始发抖：“我在酒吧做招待的时候，有一天快要下班了，我们老板喝得醉醺醺地扑上来，我使劲儿反抗，我打他的脸，踢他，可他把我的头往墙上撞，掐住我的脖子，我......我就被他......被他......”
“妈！你别说了别说了！”吴非一下子抱住吴月娥，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使劲儿揉搓着，很疼。
吴月娥摸着吴非的头发，吴非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妈妈的温暖，那份宁静，而这就是她一直都奢望着的东西呀。
吴非擦了擦眼泪，问到：“那叶海生知不知道？”
“我没跟他说过。我只记得有一天，叶海生来我们酒吧喝酒，我给他递酒水单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我看。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坚持要我陪他回家。我到了这里，才发现原来他有这么大的家业。我当时真是昏了头！非非你要理解妈妈，我当时真的很想有个依靠，有个能让我感觉安全的家，我承认我动了贪心。我继续灌他酒，把他灌醉，然后我脱了衣服躺在他身边......我知道这样很蠢，很恶心，可是，可是我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我受够了！”
吴月娥声音平缓了许多，她继续讲着她的故事：“后来我跟他说我怀孕了，撒谎说孩子是他的，他居然一点都没怀疑，还说马上和我结婚。我那个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太幸运了，钓到了一个有钱的傻瓜蛋。可是你不知道，其实他从来就没有碰过我，从来没有。那他为什么要娶我呢？责任？因为我怀了孩子？装点门面？因为我长得漂亮？我到现在也不明白。”
“你爱他么？”吴非轻轻地问道。
“爱？什么是爱？我不懂，也不会。爱太麻烦了。”吴月娥叹了口气。
“可是你哭了，因为慧慧，这就是爱啊！”
“不，我是个自私的人，从来都是。如果我不是只顾着自己快活，慧慧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她说过在学校的事，可是我没在意，她得了躁狂症，我以为只要吃了药就没事了。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一个蠢货！”吴月娥的手使劲抓着头发。
吴非看着眼前的吴月娥，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听着她，感受着她，也是第一次理解了她。这是母女俩第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却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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