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阳光当真是最沁人心脾的,只是物是人非是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梧桐树下的少年郎举着一方帕巾,双眼满是笑意地看向一跳一挑,努力蹦高的少女,笑道:“怎么了,不是说要送我一方好看的汗巾吗?我提前瞧瞧都不行吗?”
少女攀着眼前人的右臂,努力去够少年高举在头顶的帕巾,语气满是娇嗔。“容哥哥,你坏,我……还没绣好呢!”眼看就要够到那块方巾,少年却突然一个后仰,转到一旁去了。少女被戏耍了一番,突然抱臂立在原地不动了。
少年收起调笑的神色,低下声来,“怎么了,小晞生我气了?”
少女带了哭腔。“坏哥哥,我还没绣好呢!就知道欺负我!”
少年知道自己调笑过火了,连忙柔声安慰道:“对不起,是容哥哥不好,哥哥错了,小晞别生哥哥的气了好不好?”少年慌里慌张地无处下手,拇指轻柔地擦去少女眼角的泪珠。
少女突然一个闪身,从少年怀中拿走那方帕巾,跳开一段距离,脸上全然没有刚刚的伤心之色,笑嘻嘻的。“哈哈!傻子!我是骗你的!”
少年郎无奈苦笑。“从小到大,你老是这招。”
“那没办法,谁叫你吃这套呢?”
少女将方巾收好,暖人的春光洒在少女的如画眉眼上,矮墙另一边的嫩柳间拂过少女的额头,满是明媚。“容哥哥,这个绣失败,等我绣的再好些,再送你吧!”
少年郎走近她,眼中带了些宠溺。“只要是小晞送我的,我都喜欢。”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那作商人妇,愁水复愁风。
那是我以为那会是天长地久,却没想到会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姑娘?”耳旁的轻呼让那些年少时光再度被景和初年的春风腐蚀,终于迷失在漫漫时间长河中。
我回过神来,笑道:“怎么了?”
“陛下不是说了今日晚间要来吗?绮罗问姑娘晚膳的菜品。”
窗外是夏日晚风穿堂而过的悉索声,荷花的香气清幽。“今日添上一道荷花酥与莲叶鸭吧。”
绮罗领命走了,我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疲累感。宫中年月正在逐渐消磨我的心志,心底的年少悸动也在慢慢流逝,能够支撑我在这深宫中的精神支柱还剩下什么呢?
“母后,抱!”脚边的绫罗被宥熙扯动,我俯身将宥熙抱起,小孩的奶香气让我清明片刻,对啊,我还有宥熙,宥熙将来是要承继大统的,我是他最直接的后盾,我怎么沉溺在过往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中呢?
皇帝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笑道:“近来陪着凝霜吃了半月的素菜,可是委屈了。”
“有凝霜妹妹那样的美人相伴,自然是人间有味是清欢了。”
皇帝笑而不语,尝了一口莲叶鸭,恭维了一番我的手艺,我笑着应和。
饭后,皇帝靠在一旁的软榻上翻阅札子,我则在一旁绣画月孩子的肚兜。
正绣的入迷,皇帝突兀的一声,吓我一跳。
“熙柔,北关都督向朕请求内迁斫牙一族到望山山脉一带,你说朕许是不许?”
“后宫不可干政。”
皇帝嗤笑一声。“得了,这话骗骗外人也便罢了,国朝建国以来后宫女子干政还少吗?远的不说,父皇生前昭淑妃的妹妹可是国朝第三位女相,助力父皇赢了南流贪腐一案,还领兵出征,大败西祁,为之后父皇的改革赢得了安定的外部环境。”
没了搪塞的理由,我便只好假模假样地分析起来。“北关都督的女儿在十年前嫁给了碶牙一族的首领,碶牙各牙帐的首领亲眷也都在北关都督辖地安置已久,如今铎纥一族势力强盛,大有南下之势,北关都督也是为了保全陛下在碶牙族中的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