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咖啡厅里挤满了下班的人们，他们在一天的疲劳之后，约上三五好友或者同事，互相倾诉家庭，单位的烦心事，在轻松的环境，抒发自己内心的压力，是赶去一天疲惫的好方法，这里大部分是楼上的上班族，华东公司的办公位置，处在海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宋歌对这里太熟悉也太有感情了。
“宋歌。”赵怀志在向他招手。
宋歌坐到赵怀志的对面，他们相视无语，历经两周的时间再次相见，使他们心里都生出伤感，在过去的六年里，他们朝夕相伴，一起趟过了多少坑，迈过了多少坎儿，公司最辉煌的三年，是他们一起创造的，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可以不用语言，他们之间的合作仅限于工作，但他们之间的宝贵情谊，更像一个战壕里，可以舍身相救的战友。
赵怀志有意打破了尴尬：“你喝什么？还是拿铁？”
“嗯。”宋歌轻轻的应答，她也仿佛看到老战友一般，心里升腾出一丝难以名状的委屈，这两周在润丰的经历，使她怀念在华东的日子，这里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没有陷阱和如履薄冰，她不需要提防任何人，而且这里还有赵怀志，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老伙计。
拿铁来了，宋歌用手摸索着杯子，她不知道从何说起，也忘了今天来见赵怀志的主要目的，她想向他倾诉自己这段时间的不易。
“新公司怎么样？还适应吗？”赵怀志像大哥哥一样关心她，虽然他们原来是上下级，虽然他是老板，她是员工，但他从来没有把她当作下属看待，他们是朋友，他内心的翻滚，一点不比耿宁的逊色，但年龄、身份和经历，都已经不允许，他在宋歌面前坦露心迹，如果说欣赏，他确实欣赏她的人品和能力，如果说爱慕，他也确实对她多出一些超过同事的情愫，但他们之间的交集，仅限于工作。但在此刻，赵怀志更想关心一下这个老朋友的内心感受，他不急着进入工作的话题。
“过的很累，不如在这里过的快乐。”宋歌没有遮掩的表达，让赵怀志吃了一惊，他想到了，但他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的袒露给他，他心里升起了愧疚，他后悔放走了她。
“我就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裁员的第一梯队，难道公司已经到了非要裁掉我的地步？你究竟遇到了什么问题，不能向我敞开心扉呢。”宋歌质问赵怀志，此刻她内心的怒火像山洪一样冲出来。
他沉默不语。
宋歌看出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的沉默便说明了一切，她太了解他了。
“我今天来是跟你沟通一下，润丰集团机房改造项目的投标，上次废标以后，一直也没有再启动二次招标，你看咱们在原来报价的基础上，能否再降低一百二十万？”在工作上，她一向干脆简单。
“你报的价你知道，这个项目也就毛利在两百万，你说能不能降呢？”赵怀志盯着她的眼睛。
“我说能降，这是获得跟润丰集团合作的入场券。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宋歌将了赵怀志一军。
“宋歌，实不相瞒，现在公司资金链出现了问题，如果这么大的项目垫资承接，我赵怀志还真的吃不下来。”赵怀志显得有些尴尬，一个男人怎么好意思给一个女人哭穷呢，这是无能的表现，但他现在不得不把自己的实际处境告诉宋歌。
“哦？原来如此，到底怎么回事？”她急切的问。
“你也知道，我们的大客户就是美诺集团，房地产垮台了，他们现在在申请破产清算，这几天估计就要官宣破产。”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应该不会垫资，上次招标就是有百分之三十的首付款，这次招标至少不会低于这个付款比例，我觉得应该不会出现你担心的情况，我向你保证。”宋歌不能吐露她们要控标，让华东中标的计划，她只能模棱两可的答应。
“如果是这个招标条件的话，可以降价，也只能放手一搏。这也是华东公司最后的一搏。”宋歌想安慰赵怀志几句，她完全明白他目前所面临的压力，但她不能把话说明，她只能在背后运筹帷幄。
“那就这么说定了，招标公告公布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但你要按照刚才答应的价格投标。”她起身想往外走。
“宋歌，握个手吧。”赵怀志站起来送她。
两只手握在一起，中间传递着信任和力量。
走出咖啡厅，外面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这样的天气容易让人伤感，她撑起伞，赵怀志看着她，那个熟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张总，华东这边答应接受天方第一轮的报价。”她如释重负，这是她来到润丰做的第一件有意义的事，她帮助张孝清开了整顿肃纪的第一枪。
张孝清向她竖了个大拇指，她身上还背负着张孝清不知道的压力，赵怀志把华东的未来压在了她的身上。
宋歌回想着和赵怀志刚才的见面，她觉得他在两周时间老了许多，她能感觉他的压力，他也能体会她的不易，这种感情早已超越了男女之爱，他们惺惺相惜，彼此赏识和抱有尊重，她无法不怀念在一起共事的时光，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为了应对新环境，她必须快速培养和张孝清之间的默契，她已经一只脚踏进了这个泥潭，她没办法把另外一只脚放在外面。
第二天一早，她便拿着重新拟定的招标文件和请示函请张孝清签字，他们没有为这件事再过多沟通，一个请示一个表决，张孝清的大名落在了她提交的请示函上，他们彼此都明白，这是第一步，后面的路还很长。
“张总，天方那边还安排见面吗？方朝又问过一次了。”她向张孝清请示是否约天方总经理刁有财。
“暂时不见了，注意措辞。”
“好的，明白。”
她直接给方朝打去电话。
“方总，招标的事定了，麻烦您过来取下文件。张总和刁总的见面再等等吧，现在正处在招标阶段，比较敏感，还是注意影响。”方朝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到了宋歌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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