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守一阁前。
老工匠苍髯白发,叩首哀求。
“老汉有眼不识泰山,误以为大王与其他山中妖魔并无区别,尽是食人如麻、持强凌弱、仗势欺人之辈。”
“直到相处两月,自求真村村民口中得知大王慈悲为怀,扶危济困,庇护一方生灵。”
“这才明白大王妖品贵重,与其他妖魔截然不同,老汉膝下仅有一子,老妻早亡,仅剩我父子相依如命,老汉含辛茹苦地将其养大,长到弱冠年华,虽出身贫贱,性子有些天真,但素来与人为善,不惹事生非。”
“半年前,碧水河中一位妖魔突然上门,强掳小儿,老汉之子至今生死不明,这半年我散尽家财,求高人捉妖伏魔,都一无所获。”
“求神不应,求官不明,恳请大王能出手搭救老汉之子或取回尸身,老汉必铭感五内,从此愿为大王驱策,当牛做马。”
看着痛哭流涕的老汉,林清蝉面无表情。
这老叟在三位工匠中技艺最精湛,也最用心,充满巧思,守一阁能建成,他居功至伟。
本以为是他迫于压力、生怕建不好丢掉性命或工匠精神使然,如今真相大白,原是另有隐情,有事相求,才这般尽心竭力。
只是林清蝉不是菩萨佛陀,而是名符其实的妖,不会凭老汉可怜遭遇与苦苦哀求就心软,出手相助,平白沾染是非。
“你做工,我付钱。”
“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
“看在你为守一阁出力甚多的份上,我会让红玉多付给你三两纹银,你回家去吧。”
闻言,老汉嚎啕大哭。
魂魄为神念所化,每滴眼泪都是消耗神念,他这般哭泣,顿时魂魄不稳。
林清蝉皱眉,挥袖发出一道法力,为其稳固魂体,随后冷声道:“还不快将其带走。”
新房建成,他不想让守一阁沾染血腥。
红玉闻言,目光不善,立即就要带走老汉,岂料他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道:
“老汉不会让大王白忙碌一场。”
“只为小儿,确实不值得大王得罪同道,可若老汉愿意献出祖上传承呢?”
…………
梧桐树下,青衣飘荡。
林清蝉挥手,红玉暂时止步。
见眼前大王有兴趣,老汉喜上眉梢,继续道:“老汉祖上曾出过一位修道者,这位先祖以木工入道,曾在大乾府城天工院任职,能雕出木偶傀儡,建出空中楼阁、移动虹桥。”
“可惜,子孙不肖,学艺不精,一代不如一代,一百余年都未曾有人以此入道,技艺凋零,最终落魄到在长宁乡混口饭吃。”
“说来有些可笑,老汉木工天赋尚可,六岁学艺,三十余年来一直埋首钻研技艺,却始终难入其门,总觉得差了一线。”
老汉脸上浮现一抹讥笑,苦涩道:
“直到半年前,小儿被妖魔抢走后,老汉日夜钻研先祖传承,以期将来能斩杀妖魔,心无旁骛,反而有所精进,勉强入道。”
“老夫自知力微,无法与妖魔抗衡,若是大王能够出手,老汉愿意交出祖上传承。”
“只望我儿活能见人,死能见尸,生死都能有个交代,老汉便此生无憾。”
话到最后,老工匠声音哽咽,情真意切,仿佛瞬间苍老数岁,身型佝偻,气质萧索。
林清蝉错愕。
天工院之名,他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