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先生的《温热论》精微奥妙,若无先生亲自指点,旁人难以融会贯通。
琮再叫人去太医院打个招呼,把天资卓异的年轻医士轮番派到先生身边习学,学成后再分派到各州府县行医,如此岂不比先生一人飘泊四方强过万倍?”
这番话入情入理,听得叶天士缓缓点头,目露沉思之色,显然意动。
贾琮忙趁热打铁再鼓唇舌,道:“先生应知,您一身本事最为贵重,何必四处奔波,空耗时光精力?在都中坐诊不是一样治病救人?”
叶天士叹道:“学生平身夙愿是救治贫苦百姓,若长留都中,难免为达官贵人所扰,又大违本心了。”
贾琮摆手笑道:“先生多虑了,琮岂想不到此节?
宁荣街外几百步,有一家百年老字号药房,名叫济安堂,琮已入股,如今是药房大东家。
先生可于彼处坐诊,只诊贫苦百姓,琮分文不取,还赠与医药。
若富家豪门问诊,一概推拒,令其先问别医,若不效再来请先生出手,药房名医数人,还怕不能分先生之忧么?
何况到时候先生身边自有高足服侍,还怕人打扰么?”
“这……这实在太麻烦国公了,学生何德何能……”叶天士苦笑道,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惶恐。
“先生太生分了,咱们都是杏林中人,何分彼此?”贾琮笑道。
“嗯?国公也精通歧黄之术?”
“不懂。不过尝闻医者,仁术也。琮虽无医术,却有先生一般的仁心,岂非同道中人?”贾琮无耻地道。
叶天士笑道:“国公说的是,若论仁心,学生不及国公万一。”
“诶,先生过谦了,心无大小,尽力而已。”贾琮呵呵一笑,见时机差不多了,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道:“先生请过目。”
叶天士忙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着:
熙丰十一年冬,琮奉旨密赴辽东,诛杀辽王显,尽收其部曲,辽藩遂撤。
旋归,闻爱妾将死,都中名医尽皆束手,适江南叶氏访之,断以温病,药到病除,起死回生。
琮谢之,不受,只遗所著《温热论》一卷。叶氏者,名桂、字天士、号香岩,吴县人,自此始有神医之名。
“这是……”叶天士看完心中砰砰直跳,这文字简洁有力,怎么看都像史书记载。
贾琮微笑道:“翰林院掌院学士老吴与琮颇有交情,他们正在写我的传记,我请他在里面加了这段,先生日后也可以与我一起名垂青史了。”
叶天士虽是医家,归根到底是文人性子,哪个文人能拒绝青史留名的诱惑,何况不是正经官员出身的医生。
自古以来以医术名垂青史者,不过扁鹊、华佗等寥寥数人。
写在前人笔记、手札里的“野生名医”不算数,只有得到官方正史承认,才算真正“名垂青史”。
看着纸片上寥寥数十字,叶天士手指微微颤抖,勉强开口道:“国公爷……这……这,学生如何当得起?”
贾琮笑道:“我深知先生医术登峰造极,翰林院也只是秉笔直书,有什么当不起?如此一来,后世晚辈对先生的大作也能多用心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