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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世上悲欢岂易知(1 / 2)

?岳飞已经死去,秦桧已经掌权,宋金和谈事毕,墨青玄的命也救了回来……他,再没有留在宋地的理由。

白虚瑕回到会宁,已是岳飞身死、和议达成之后许久的事。朝中众人虽然不知道这二小王爷为大金出了多少力,完颜宗弼却是知道的。只是这小侄子回来之后,却闷闷不乐,连笑容都是强扯出来。完颜宗弼心知他在宋国多年,此番必定劳顿疲乏,更要打起精神应对即将来到的荣耀与艰辛,倒也未曾说什么,只是让张谨言多陪陪他。

这日张谨言正和白虚瑕下棋,却听环佩之声,原来是乌林达雪懿赶了过来。

“阿容,谨言,”乌林达雪懿笑得仿若红梅绽放,“天气这么好,却也不出去走走?”

张谨言瘦瘦弱弱,眼中却是精光闪烁,时至四月,北方依旧寒冷,此时他穿着一袭黄色裘衣,微笑温柔地就像未出阁的大姑娘,细长的手指夹起一颗黑子道:“这是南朝的棋艺,如今正和阿容琢磨,待下午再去罢。”说着下了一子在边星位置。

“第一场春雨都下过啦,贡胜山那边的獐子都出来觅食,我们去狩猎岂不甚好?”乌林达雪懿佯怒,“阿容,你回来还未曾摸弓箭呢,可别生疏了才是!”

白虚瑕此时却愣住了,只是听到她的话,第一场春雨都下过啦……第一场春雨都下过了么?会宁比临安要冷得多,临安的第一场春雨,想必早就下过了罢?一年又一年,那个约定始终也没有实现,然而如今,以后,是再无可能了……

乌林达雪懿见白虚瑕微微发怔,没有答话,便也乖巧地坐在他身边看他和张谨言的对弈。几十个回合下来,张谨言却是以微弱的优势围死了白虚瑕的一片棋子,提子之时,多了十数个。

“阿容,你是怎么了?”张谨言觉察出了异样,“这么心不在焉?我可是要生气了。”

白虚瑕笑笑,看着他关切的神色,突然想起小时候几个孩子一起玩闹的模样来。如今,他们都这般大了。张谨言是被父亲和母亲收养的,视若亲生,然而,唐绾的女儿,他取了名字的白鸿雪,自己也答应过,要待她若己出的……

“没什么,大概是这几天天气有变,着了些风寒。”白虚瑕笑笑,“要不,我先回去歇一下,晚膳时候再见罢?”

“这自然好!……”张谨言张了张口,看着旁边一脸焦急的乌林达雪懿,“那雪懿你送他回去好了。”

“谨言!”乌林达雪懿高兴地欢呼了一声,又道,“阿容,我们走。”

张谨言立在对弈的石桌边,面带微笑看着二人相携离开。这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他摇了摇头,乌禄也是很好的……他这么对自己说。然而他不知道,这却是他看白虚瑕的最后一眼。若是他知道,他一定会拉住他,一定会让他快些离开此处……

多年以后,金国经历海陵王完颜亮的政变,又经过了完颜雍的继位,金国的全盛,版图的扩张,权势的加固,那么多的府第都易了主,那么多的宫殿都毁了基,这不过十方的红梅小院,残破缺角,被战火波及的石桌石凳,却始终都摆放着黑白两盒玉棋和石质棋盘,好似主人不刻便要与人对弈一般。

只是张谨言这辈子,都未曾再碰它们。因为那个人,已不在。

乌林达雪懿见白虚瑕果真脸色不好,以为他真的是着了风寒,不但要看着他宽衣躺下,而且还提来了热水,拿来了毛巾。白虚瑕看着她忙忙碌碌而微微红润起来的脸蛋,心下一阵涌动,却立刻克制住了自己的心猿意马。

“阿容,你在宋国,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罢?”乌林达雪懿淡淡地说着,适才的小儿女样子丝毫也无,“你最近,总是不开心。”

白虚瑕愣了愣:“没有,不过是……太累了。”

“我问过乌图鲁,他说,你在宋国,有个朋友……这次你回来,那个朋友一定很是担心罢。你也一定很想他罢?”乌林达雪懿灿然一笑,“阿容的朋友,我真想见见呢,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白虚瑕微微一笑,觉得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他很坚强,也很勇敢,脑子很好使,但是没什么心机,很容易就相信别人……他擅长丹青,又能听懂我弹琴,最厉害的是他十分能吃,一顿就能吃掉三只烧鸡……当然他也很会烹饪……他的剑法非常好,内力也很高……不过让人佩服的还是他的善良,他总是对人非常好,总是在替别人想。他很喜欢笑,眼睛和你差不多大小,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宋瓦江平原上的阳光一样透明……”

白虚瑕乱无章法地说着,乌林达雪懿也静静地听着。白虚瑕说了一堆,突然发现屋内的安静,不由赧然一笑:“我说得,有些多了。”

“不,一点也不多,我真想多知道一些关于这个人的事情,”乌林达雪懿明亮的双眼让白虚瑕想起了墨青玄,“这么些天了,阿容只有在说到这个人的时候,笑容才那么真。这个人……对阿容来说,一定很重要的罢?”

白虚瑕看着眼前的乌林达雪懿,他突然明白过来他为什么喜欢她,就像他为什么喜欢墨青玄……他们两人的眼睛,都是这样透明而清澈,没有丝毫杂质,对自己完全的信任,完全为了自己好……

“是啊,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白虚瑕笑笑,脸上有不经意寂寞的神色。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他……还恨自己吗?

“这个人……是女孩子吗?”乌林达雪懿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白虚瑕笑着摇头,“他叫做墨青玄,和我一般大,把我当做兄弟一样看。”

乌林达雪懿似乎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什么时候,真想见见他呀……”

若有机会,我定带你去见他……白虚瑕想这样对她说,但是却没有开口。这一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罢。他不想上战场,因为也许会见到他……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乌林达雪懿柔柔一笑,给他敷上了热毛巾,像个重病之人一般按到床上:“你呀就好好休息,找个机会,我们偷偷去看他!”

门外一阵脚步声,夹杂着珠玉声,明显是冲着白虚瑕的寝室而来。乌林达雪懿没有武功,自是听不见,白虚瑕却是立刻便发觉了。

“有人来此。你且躲到屏风后面去,你是兄长的妻子,给下面人看到了,传出去了便不好。不管怎样都不要出声。”白虚瑕淡淡说着,眸子里却有说不清的慌忙神色。乌林达雪懿心中一痛,不知他关心的是自己,还是他的兄长?微微点头,轻移莲步,灵巧地藏到高大的花鸟图屏风之后。她刚刚藏好,却听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笑意道:“容儿,听谨言说你受了风寒,我便来看看。”

“母亲,”白虚瑕不知为何她突然会这般关心他。他回来已有数日,连完颜亮都是第一天便赶来与他相见,母亲却在今天才堪堪露面,之前却是不知去了哪里,“容儿没有大碍,请母亲放心。”

“那便好。”李洪愿平和的声音,隐隐却是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冷意,“你总是让人放心的。”

白虚瑕笑了笑。总是让人放心,所以,便没有人担心,是么?所以,自己便要去照顾所有人……连母亲,都不担心自己,是么?

“如今你也大了,这次你为金国立了大功,你四叔很是高兴,皇上也知道了你的功绩……”李洪愿缓缓说着,“我此番前来,却是有话要对你说。”

“母亲请说。”白虚瑕为李洪愿置好椅凳,自己立在一边。

“你……还有什么愿望么?”李洪愿沉默许久,这句话出口,却是让屏风后的乌林达雪懿都愣了愣。这句话莫名其妙,又有些引人遐想,不免会引起误会。

白虚瑕即便再聪明,也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依旧面上神色不变,淡淡道:“儿的愿望,便是辅佐兄长,日后成为一代明主,让我大金强盛昌隆。”

李洪愿的脸色变了变。白虚瑕发觉门外候有气息内敛不漏行藏的高手,但母亲既然带这两人来此,想必也都是心腹,于是便实话实说。

“兄弟,怕是做不成了……”李洪愿这句话说出,白虚瑕的瞳孔立时收缩,却是一时没有明白。乌林达雪懿更是僵在当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母亲此话何解?”白虚瑕强忍着自己的冲动,双手握拳,片刻间他已经考虑了千百种可能。兄长如今不在,他却肯定,今天的事情,定不是他指使的。

“雷火沙,雷火石。”李洪愿话音刚落,门口两人便窜了进来。这明明小小一扇门,两个大汉同时进来,竟然丝毫没有停顿。难得的是两人步伐一致,裹着藏青色紧身衫的身材都是相同,冷峻的面容也极度相似。两人进入屋内,不过刹那,然而丝毫声响也无,若是他们不愿让人知道行踪,那么断断是发现不了的——白虚瑕心中一凉,知道这是金国秘密培植的名为“梵黎愿”的杀手组织中的两人。这两人在之前阻挡贾静筠为首的“中原八恺”之时露过面,他听完颜雍说过。

“莫怪我。”雷火沙与雷火石听到李洪愿这三个字,默契地如同一人一般同时出手。白虚瑕拔出腰间软剑,气势与当日和墨青玄交战时全然不同,速度竟是比这两人还快了半分!只这半分,天下第一的“临安遗恨”便显现出他的威势来。白虚瑕对雷火石的攻击不闪不避,竟是生生吃了一掌,还了一腿,面上一白,却已经将剑尖抵在李洪愿的咽喉处,随即一个折身,站在李洪愿身后挟住了她。

“把话说清楚,为何要我非死不可?”此时白虚瑕眼中已经没有恭敬之色,有的只是冷漠和防备。他知道若不是迫不得已,李洪愿也不会想失去他这样一个得力之人,但是事已至此,至少他要问个明白,是什么让她走出这一步——虎毒犹不食子。

“好。”李洪愿缓缓闭上眼睛,似是想起什么她埋藏在身体中,不愿再回忆的事情,也不在意雷火两兄弟还在身边蓄势待发,道:“你不是我的儿子。”

白虚瑕虽然遭到这般对待,心中早就有些微的疑惑,但听到这句话,却还是如五雷轰顶一般愣住。乌林达雪懿更是瞪大了双眼,心中一个声音呐喊着,怎么可能!

李洪愿见身后的白虚瑕没有声响,又道:“你父亲不愿弃你于不顾,所以带了回来,让我抚养。从小对你那般,也是因为,你不是我亲出。我自问可以做到公平待人,却做不到公平待你。”她顿了顿,“你父亲,却是极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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