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不回去了,住朋友家里。”
四点多,还没到天黑的时候,光线已然没有意趣,温栩拉开窗帘看了眼,又拉上了。
她就靠在窗边。
不报希望地说了句“晚上别回去了,留下陪我”,没想到成涓真的答应了。
成涓通知完家人,抬头,“干嘛站着,过来。”
温栩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看着温栩将指腹放在她的眼皮上,轻柔柔的。
“眼睛都哭肿了。”
温栩羞赧,不理她,转身爬上床,被子拉上去盖住脸。
清心寡欲一年,她的脸看着都快能走上清纯路线了,素久了乍然体验一回,舒服也不舒服。
柳成涓今天存心惹她,说话模棱两可就够气人的了,还把她弄得眼泪汪汪,她怎么说都没用。断断续续一个多小时,人都差点死了一回。
但这种事再难耐总归还是有乐子,落两滴泪就罢了,彻底哭出来是因为想到了别的事情
失而复得。
心心念念被泼了冷水,以为无缘的人,忽然说她喜欢的是你。
可温栩又不能确定人复得了,兴许今天就是一时贪欢,等成涓离开禹江,工作忙起来又不理她了。
睡一觉有什么用,她们前几年睡了那么多次,连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算谈。
一年来的委屈和今天的情绪掺在一起,她哭得止都止不住。
成涓没见过她这样,只好哄她,等她哭够了,要成涓今晚留下,成涓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屋内暖得让人想冬眠于此,成涓安静了会,怀疑温栩睡着了,把被子拉开一些,却看见她还睁着眼睛。
绮丽的面容好像雪里正绽放的梅,离近了嗅却没有清冷的味道,反而像能解渴的橘子,饱满多汁,未剥开就馋人。
她们好像应该谈一谈,又好像该自在地享受这个下午。
温栩又将脸埋进臂弯里,成涓知道她是为刚才那场哭而尴尬,至于别的事情,都是从前玩剩的,没什么可羞的。
温栩不出声,成涓穿着软绒绒的睡衣坐在床上发呆。
温栩的呼吸声和门外几只猫不时“瞄”的声音。
彼此身上沐浴后的甜香,没开窗透风的房间里残存的旖旎味道。
熟悉的房间布置,奶黄色的被子,枕边人半头栗色的秀发肆意侵占她的枕头。
成涓抚摸她的发顶,待她愿意将脸露出来,低头尝了尝她的唇。
五官七窍,五脏六腑,一齐俯首称臣。
她从前以为她最需要钱,只要一家人能过得好,别的什么都可以舍去。
可当她发现她已经饿不死时,她觉得知足,甚至没出息地想停下,不去追名利了。
她在梦里都想要这样一个悠然温情的下午。
可惜要不到,有时午睡醒来只有茫然。
她就对着空房间,轻喊一声“温总。”
偶尔会厚着脸皮,假装人在房间外,大着声音喊一声“温栩。”
好像这样能把人喊进来一样。
她闷声翻阅曾经做过的傻事,温栩被她的走神闹得草木皆兵,“你在想什么”
成涓躺下来,被温柔乡困得嘴甜,“想你。”
“骗鬼呢你,我就在你眼前,你还要走神去想我”温栩嗤了一声,却将她紧紧抱住了,生怕她发狠把实话说出来。
两人体力不支都睡过去,醒后已经是夜里,饿得撑不到第二天,温栩让人送餐。
等餐过程中里又贪心地闹了一回。
下床之后,成涓像被妖怪吸走了全部精气,头重脚轻地晃。她无奈地晚上一定要老实点,不然明天别想起床了。
吃过饭又回到房间,她这回真没想法了,跟盛栖和妹妹有一搭没一
搭地发着消息。
盛栖不知道她没回家,她也没说。
见她玩手机,温栩忽然起了头,“你为什么一年都不联系我”
“我们分手了,分手后不应该联系。”她说。
温栩严肃起来“那我们现在呢,算什么”
柳成涓要是说什么都不算,她就把人轰出去。
甫一有这个念头,温栩就败下阵,凭什么赶人,你情我愿的事情,有总比没有好。
成涓傍晚那一觉没睡实,杂七杂八的想法在脑海里闪现。
她没忘记,从前是怎么一次次期待又失望,温栩一边宣告“我讨厌跟人恋爱”,一边笑嘻嘻地说“别生气嘛,你想谈我们就谈”。
可那都情有可原,温栩没亏待过她。
她逃了一年,这一年她过得不好。
高薪,自由,有了想要的地位和尊严,但开心的次数寥寥无几。
她擅长谨慎行事,来温栩家以前都没打定主意。
她是喜欢温栩不错,可就这样复合了,又怕以后会后悔。
直到今天下午,温栩还在睡着,她骤然醒来,一瞬间巨大的幸福感将她吞没。
而她想到往后再没有这个下午就觉得疼,疼到也想像温栩那样痛哭一场。
所以她不故意气温栩了,她比任何时候都诚恳“我们重新开始。”
人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既然她想要,又能得到,那就要来好了。
至于所有的担忧,那都是将来的事,她抱着忧虑过了一年,算是对自己、对温栩负责了。
现在复合或许鲁莽了些,但她愿意冒险。
她说过,温栩如果是妖妃,她就愿意做昏君,反正祸害的仅仅是她一人。
继续分开,她跟温栩都不会比现在更好。
虽然已经重新在一起,但或许怕旁人指点,温栩对盛栖说,“我在追成涓。”
成涓对此感到奇怪,温栩说“如果你还是委屈,不放心我,你就让我慢慢追你好了。但你不能不理我,让我一个人干耗着。”
成涓听完就为那一年的冷落跟她道歉,“不用追我,我不会让你再辛苦了。”
温栩尚且在感动,就看成涓不大正气地笑了一下“各方面都不让。”
温栩霎时明白,反抗“我不同意你凭什么”
成涓不理会,各凭本事呗,她如果不让,温栩哪有机会对她为非作歹。
异地让这段感情有了缓冲的余地,循序渐进,都有功夫慢慢适应,也刚好磨练彼此。
等到两年后,温栩打算将工作室搬过去,成涓才定下主意回了禹江。
成涓的妹妹已经在工作,也胆大了,“姐,你是不是恋爱了”
成涓看着她,也没想过瞒,“嗯。”
“什么时候我能见见啊”女孩子似乎对这种事很感兴趣。
“等我跟她再稳定一点的时候。”
成涓认为不急,也怕自己家人给温栩带去压力。
“好哎。”
成涓看着妹妹兴高采烈的样子,怕她以后失望,只得铺垫“我的对象可能不是你想的那种,有一点”
她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了。
“不同凡响”妹妹找了个词,在成涓摇头时戳破了窗纸问“是女的吗”
成涓微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妹妹说“你那个开豪车的女老板,以前老送你回来,说顺道办事。可我们村多偏,有什么事好来办,她就是特地送你的。”
其实还有别的,比如姐妹俩睡一个房间,难免能发现蛛丝马迹。
有一回她在门口蹲着玩手机,成涓以为她不在家,语音就点了外放。
上大学后了解了这些事,再想到姐姐从来没交过男朋友,她就猜到了。
“哥跟我说,盛栖姐也是。”
成涓没想到盛栖也被发现了“你们俩观察力够敏锐啊。”
“没有观察,哥跟盛栖姐过年时加了微信,说盛栖姐经常秀老婆。”
成涓点头,好吧,反正盛栖已经出柜,巴不得人都知道。
再后来她跟温栩稳得差不多了,已经确定谁也不想离开,往后只能是彼此。
她才跟温栩说,打算带她跟弟弟、妹妹吃顿饭。
温栩轻松地答应了,说得喊盛栖跟温潋,人多热闹。成涓同意,反正都认识。
但那天进到包厢的不只是熟人,还有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一进来就找柳成涓是哪个。
温栩大咧咧地介绍“我大哥,来蹭饭的。”
成涓意识到,自己带了弟弟妹妹,温栩就把她的哥哥和妹妹找来了。
她哥既然肯来,就不是为难人的,起身敬酒,还握着成涓的手“多担待,多担待。”
看上去好像终于把包袱甩出去一样,还担心接包袱的人累着。
温栩被她哥气得翻了个白眼,被成涓瞥见,忍笑吃完了一顿饭。
盛栖对温潋这位堂哥不熟悉,但怪喜欢他的性格,每次见面都从他那学两句俏皮话。
所以那段时间盛栖一找温栩,第一句话就是“多担待”,温栩“滚。”
四人小群里,盛栖将抓拍的温栩照片做成表情包,加上“多担待”三个字,每逢聊天必发。
这个烂梗过不去了。
温栩烦死盛栖了,觉得在找对象方面,柠柠的眼光真不如她,这都什么人啊。
在温栩咬牙切齿地在相册找盛栖丑照时,成涓目光柔和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将头靠在她肩上,破天荒地小鸟依人。
温栩喜欢她的亲近,立住了上身许她靠着,嘴上却还碎碎念着“盛栖死定了,妈的,造老娘丑图。等着吧哈哈哈哈,我找到张柠柠的丑照,让她气死。”
“噗”成涓在哭笑不得之后静了一会,轻声跟她说“你哥哥说错了,应该请你,多担待我。”
说罢,她抬头在温栩脸畔啄了一下,掏出手机助纣为虐,“我有她们俩更丑的照片,发给你。”
因为她这两句话,温栩开心又兴奋,一把抱住她“啊啊啊,老婆,我好爱你。”
成涓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心肝一颤,弯眸笑了“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