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了,暮霭从四周蔓延开来,把青山寨以及周围的景物笼罩在一片蒙胧中。霜风一阵阵刮起来,吹得那些常绿树木的枝叶唰唰作响,冷气袭人。
天气转冷,青山寨的人们吃过晚餐后,都呆在各自的屋子里不愿出门,或纺纱织布,或上床睡觉了。整个青山寨里,除了偶尔传来三二声犬吠,再无半点生气。
夏侯凡从桐木寨做木工手艺回来,走在空空落落的市街上,径直地朝自己家赶去。
夏侯凡家是一幢客气的湘西传统式三柱五挂吊脚木板屋。夏侯凡到了自家的门前,见屋里亮着松油灯,传出来嗡嗡嘤嘤的纺车声,他知道女人桃花还没有睡觉,坐在亮底下纺纱线,就唤:“桃花,开门!”
“是哪个呀?”桃花儿在屋里问。
“是你男人侯凡呢!”夏侯凡有些不耐烦地应,“你的耳朵呢?听不出是你男人的声音呀!”
“嗯。来啦——”桃花停住纺纱线,急急忙忙地开了屋门。
夏侯凡进到屋里,放下木匠家什,继续数落女人:“看你磨磨搓搓的,要是哪个野汉子来了,还不把你忙得舞脚打手呢。”
“瞧你这男人,尽说瞎话!”桃花拍着男人身上的灰尘,“侯凡,你先闲闲,我给你热饭菜去。”
“不用了。我吃过啦。你去给我倒一盆洗脸水来。”夏侯凡在凳子上坐下来。
“嗯。”桃花扭着俏丽的身子拐进厨房去了。
桃花端来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洗涮水,让丈夫洗涮,然后又继续去纺纱线。
桃花说:“东西都带回来了,向青光眼家的活儿做好啦?”
“嗯。”夏侯凡说。
夏侯凡做木匠手艺,并不是迫于生活,夏仁兴留给他们夫妻俩的银钱足够他们夫妻俩吃用一辈子。与哥哥夏侯平一样,他的身上也保留着父辈们那种勤俭持家的好根本。坐吃山空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再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说不定哪一天你家运不好,搞得你家徒四壁,你又靠谁去?他也信命数。所以,在他懂事以后,想到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就听父亲的话学了木匠手艺。娶了女人桃花后,他要桃花儿也勤俭持家,不要懒惰,平日里闲着,纺点纱,织点布。桃花刚嫁进屋时,不那么适应,偶尔懒惰,他就揍,就骂。后来,桃花也就适应了,纺纱织布不用他唠叨了。
夏侯凡洗涮好,点燃丝烟抽起来,烟雾从他的嘴巴和鼻子里出,悠悠地向四周散去。桃花娴熟地纺着纱线,俏丽的身子也跟着优雅地摆动。夏侯凡盯着灯光里女人那白净秀丽的瓜子脸蛋,他丢掉手里的烟头,对桃花说:“桃花,今晚就纺到这儿为止,我们睡觉去。”
“才八点钟,睡觉还早呢。”桃花说。
夏侯凡说:“不早了。”
桃花还没接上丈夫的话,房外便传来迷糊公的歌调子声:
说东事,
讲西事,
女人山里出怪事。
东家遭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