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应如此剧烈,让贾珠不禁一愣。
他终于领悟到,母亲对姑妈的排斥之深,甚至连带对表弟也产生了偏见。
而当她提及宝玉之时,原本回来后刻意回避这个话题的贾珠,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次一时冲动独自外出,在茶馆品茗时无意中听到邻桌的交谈。
那是两位来自金陵的士子,他们从金陵贾家聊到京城贾家,尤其着重谈论了他那年因含玉而生的弟弟。
贾珠起初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但当时那人的言辞却让他印象深刻,“荣国府真是荒谬,婴儿的嘴能有多大,若真含那么大块玉出生,恐怕早被憋死了,更何况那玉上还刻有字迹。”
“这不过是内宅的伎俩罢了,那二房僭越掌管荣国府,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为了增强自己的地位,才故意大肆宣扬,还派人四处传唱,真不知哪个愚人会信以为真。”
“大家都心里有数,只是不说破而已。含玉而生,多大的噱头啊,就连开国太祖都没有这般神奇的出身。”
听到这里,贾珠不禁打了个寒噤,万一皇家信以为真,他们家岂不是危在旦夕?
那两人显然也这么想:“所以嘛,皇家根本没当回事,况且贾家如今已无兵权,否则就是自掘坟墓。”
既有兵权,又有传奇出身,还预言未来有大富贵,何等的大富贵才能与他相匹配?
自然是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了。
贾珠听完这番话,背后冷汗涔涔,衣服都湿透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茶馆的。
他已十四岁,对府中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大伯身为长子,继承了爵位,待祖母去世后,他们二房是要搬离的。如今只是因祖母健在,加之祖母偏爱,父亲又是家中唯一有正式官职的人,才代大伯管理家务。对此,大伯和大伯母虽心有不满,但碍于祖母,只能隐忍。
他不愿承认,可贾珠深知,不承认并不代表不存在,也挡不住外界的流言蜚语。
那一夜,他辗转难眠。他之前总是刻意回避,但那一次,有人狠狠撕下了那层遮羞布,让他直面家族的瑕疵。
他庆幸自己当时不在家中,否则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双亲。
有些事,不是他掩耳盗铃就能掩盖的,外人会把这些事当作谈资,只是不当着他们这些当事人的面说罢了。
每思及此,他的心便如置油锅,煎熬不已。
他很想说,我们搬出去吧,我能让二房站稳脚跟。但他深知,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父母只会当这是个笑话,一笑而过。
深思熟虑后,贾珠明白,他唯有早日考取功名,出人头地,才能让父母不再紧盯着大伯不放。
王氏察觉贾珠神色不对,脸色苍白,以为是自己言辞不当,便不再多言,只嘱咐他好好休息:“有空多陪陪你弟弟,他总盼着能和你一起玩,以后你们兄弟还要相互扶持呢。”
贾珠低声应允,当夜便全身心投入到学业中。不久,王氏为贾珠安排了一位美貌的大丫鬟:“你年岁也不小了,我给你找了个贴心的人,她会好好照料你的。”
贾珠接受了,这是家中的惯例,他对男女之事也确有几分好奇。
自这位大丫鬟入住他的院子,众人皆知她便是贾珠的通房,未来的姨娘,贾府中小丫头们的风向顿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