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佐的目光这才认真地落在这个女子身上，细细打量着她。虽然不清楚灵源楼究竟是做什么的，但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一开始，他下意识地称呼她为“小姐”，但转念一想，这样称呼一位救了自己性命的人似乎有些不妥，显得不够尊重。尤其是他猜测她可能出身风尘，更应该注意用词，于是立刻改口，称呼她为“姑娘”。
在这个时代，人们对未出嫁的女子通常以“姑娘”相称，以此表示尊重和礼貌。而“小姐”这个称呼则带有贬义，只有在提及青.楼女子时才会使用，因此为了避免冒犯，他特意改口。
即使此刻她脸色苍白，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也难掩她姣好的容颜。芹儿的美，足以倾国倾城，她的肌肤胜雪，细腻如玉，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留下痕迹。柳叶般的眉毛弯弯，更衬托出她眉宇间的温柔。鹿佐记得，她拥有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清澈如深山里的泉水，灵气逼人。她的鼻子小巧而微微上翘，更添几分俏皮，而那张樱桃小嘴，则如含苞待放的花蕾，娇艳欲滴。
潋滟水波轻柔地拍打着河岸，一排排精致的妆楼临水而建，楼阁的倒影清晰地映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宛如仙境。家家户户的灯火倒映水中，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构成一幅迷人的夜景。
意境在鹿佐心中低回，勾勒出眼前女子柔弱却坚韧的形象。他不禁想起初见时她眼中的光彩，即使身处困境，也未曾放弃生的希望。鹿佐的脑海中始终萦绕着芹儿这个名字，仿佛一朵幽兰，在风雨中摇曳，却依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记得她，记得她为他所做的一切，记得她叫芹儿。
他快步走到床前，轻轻扶起芹儿，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然后拿起药碗，小心地送到芹儿嘴边，试图喂她喝下，可是药汁却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根本无法进入她口中。
难道……要他口对口地喂？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鹿佐迅速否决了。他可是皇子，怎么能做这种轻浮的举动？更何况，芹儿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更应该尊重她。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她该如何服药？鹿佐内心挣扎着，进退两难。他下意识地将手贴在芹儿的额头上，他突然感觉到指尖触碰到的肌肤有些发烫，这让他心头一惊。
鹿佐的眉头不自觉地紧锁起来，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担忧。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芹儿的额头，感受着她肌肤的温度。一股灼热感瞬间传来，让他心头一紧。“好烫！”他低声惊呼，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芹儿的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滚烫的额头让他意识到她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在发烧！他凝视着芹儿，思绪飞转，思索着该如何是好。最终，他小心翼翼地将芹儿放回床上，动作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她。然后，他弯下腰，钻到秀床之下，将那只盛着药汁的瓷碗碰翻在地。
瓷碗落地的脆响打破了房间的宁静，守在门外的人听到响声立刻推门而入，急切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芹儿面色潮红，昏迷不醒，顿时慌了手脚，连忙高声呼喊着秋妈妈的名字。
秋妈妈带来的丫鬟们进进出出，忙作一团，有的端着热水，有的拿着药材，有的则在一旁低声议论着芹儿的病情。浓重的药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和着淡淡的脂粉香，交织成一种奇特的味道。不知过了多久，芹儿额头上的热度终于渐渐消退，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她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窗外的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屋内点起了几盏油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她轻轻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便唤来丫鬟，让她们准备汤药和晚饭。
丫鬟端着药碗进来，芹儿挣扎着坐起身，唤鹿佐道：“公子，药来了，快趁热喝了吧。”鹿佐从床下钻出来，看到黑乎乎的药汁，不禁皱了皱眉。他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姑娘，你的伤势如何？这药还是你先喝吧。”芹儿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没事，这药是为你准备的，你的伤比我重，还是你先喝吧。”
鹿佐心中感动，再次道谢：“姑娘的救命之恩，鹿佐没齿难忘。”芹儿摆了摆手，说道：“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鹿佐接过药碗，迟疑了一下，说道：“姑娘的伤……”芹儿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的伤不碍事，公子快喝药吧。”鹿佐见她坚持，便不再推辞，仰头将药一饮而尽。芹儿看着他喝完药，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突然，她眉头一皱，看着空了的药碗，对鹿佐说道：“公子，委屈你先回床下躲一躲。”鹿佐虽心中疑惑，但还是照做了。他知道，芹儿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芹儿的目光倏地变得凌厉起来，语气也变得冰冷。“小翠！”她扬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翠闻声赶忙走了进来，怯生生地站在芹儿面前，低着头不敢看她。“你过来。”
芹儿指着床边的空地，示意小翠走近些。小翠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走到芹儿面前，紧张地绞着手指。“这药是怎么回事？”芹儿拿起空药碗，在小翠面前晃了晃，语气中带着质问，“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在里面加了什么？”小翠吓得浑身一颤，连忙摆手否认：“姑娘，奴婢什么也没加，这药就是大夫开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芹儿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更不要妄想用这浓重的药味来掩盖其他的药味！你以为我闻不出来吗？”
小翠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姑娘，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她颤抖着声音说道，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啪！”芹儿将药碗狠狠地摔在地上，瓷碗碎裂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吓得小翠直接跪倒在地。“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小翠不停地磕着头，泪水顺着面颊流淌下来，将地面打湿了一片。
芹儿是灵源楼的头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擅抚琴，一曲《高山流水》不知令多少王孙公子为之倾倒。虽然她卖艺不卖身，但每日来灵源楼只为一睹她风采的客人络绎不绝，更有甚者一掷千金只为求得她亲手所作的画卷。灵源楼的鸨母秋妈妈平日里对她百般呵护，生怕她有半点闪失，毕竟芹儿是灵源楼的摇钱树。只是在接客这件事上，秋妈妈才会露出她尖刻的一面，强硬地要求芹儿接客，但其余时候，秋妈妈对芹儿都是哄着捧着，楼里的下人们更是对她敬畏有加，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是这一次，在芹儿的药里动手脚，却是秋妈妈亲自吩咐的。
这是一种名为“醉魂香”的慢性毒药，无色无味，服后初期并无异样，但长期服用会使人精神萎靡，浑身无力，最终对药物产生依赖。而这，正是灵源楼里逼迫姑娘们接客的一种隐蔽手段。
芹儿从小便对气味极其敏感，即使轻微的异样也能被她察觉，秋妈妈一直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在她身上用药。这次她见芹儿受了伤，想着外伤药气味浓重，或许能掩盖“醉魂香”的味道，便抱着侥幸心理吩咐小翠在药里加了“醉魂香”。然而，芹儿敏锐的嗅觉还是让她识破了这层伪装。房门外，秋妈妈焦急地来回踱步，脸色涨红，像一锅煮沸的热水，心中又急又气，盘算着如何才能让芹儿就范。
小翠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像秋风中摇曳的落叶。芹儿看着她惊恐的模样，心中不忍，轻叹一声，挥了挥手：“起来吧，不用跪着了。下去吧，将此事告知秋妈妈，就说……以后莫要再耍这等小聪明，我的鼻子，可不是摆设。”芹儿的语气虽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小翠如蒙大赦，连忙叩首：“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她爬起来，踉踉跄跄地退了出去，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芹儿，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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