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在破庙残垣前骤停。
张大彪翻身下马,刺刀挑开褪色的黄布帘。
煤油灯将赵刚伏案的身影投在斑驳的泥墙上,他手里还捏着半块发黑的窝头。
晋绥军358旅旅长楚云飞。楚云飞摘下沾满冰碴的军帽,露出眉骨处尚未愈合的弹片擦伤。
煤油灯突然爆出灯花,赵刚袖口磨白的补丁在光影里晃了晃。
听说阎长官给你批了三十箱德制手雷?赵刚用铅笔尾端敲了敲作战地图,太行山脉的等高线在他镜片上浮动。
楚云飞解开呢子大衣,内衬口袋里滑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十二枚崭新的铜制领章。
上个月运抵临汾车站的军火清单。他手指点在汾河支流标记处,十五箱被换成灌沙子的空木箱,这是替换下来的领章编号。赵刚的铅笔在纸上划出两道深痕——那些编号属于阎锡山嫡系部队。
张大彪突然咳嗽一声,刺刀尖有意无意抵住楚云飞后腰。
破庙角落的电台发出断续电流声,楚云飞径直走向堆满弹壳的木箱,手指在箱体编号上摩挲:山本特工队惯用四三式甲型手雷,爆炸前会有两秒白烟。
赵刚的钢笔帽轻轻合上。
楚云飞抓起三枚弹壳摆成品字形,又摸出怀表压在中间:他们的穿插路线离不开水源。怀表盖弹开,露出刻着经纬度的指南针,在河道冰面埋设触发式炸药,等他们取水时...手指突然收紧,三枚弹壳叮当落地。
破庙外传来战马不安的嘶鸣。
赵刚摘下眼镜擦拭,镜片上映出楚云飞脖颈处发红的弹疤——那是忻口会战时留下的贯通伤。张营长觉得这方案如何?
够狠。张大彪的刺刀终于收回鞘中,但特派员别忘了,上个月杨家峪...话音未落,楚云飞突然扯开衣领,五道暗红色的鞭痕横贯锁骨,这是拒绝执行清剿命令的代价。
电台突然发出尖锐蜂鸣。
赵刚抓起耳机瞬间变了脸色,手指在密码本上快速滑动。
楚云飞默默将配枪倒转推过桌面,枪柄上中正二字在油灯下泛着冷光。
远处传来隐约的犬吠,二十里外赵家峪的灯火忽然全部熄灭。
破庙梁柱上的积雪簌簌坠落,盖住了地图上鲜红的箭头标记。
张大彪摸向腰间手榴弹的动作顿了顿——他看见楚云飞正用刺刀在冻土上刻画某种图形,那形状与三天前侦察兵在龙王庙发现的日军联络暗号完全一致。
犬吠声撕开夜幕时,楚云飞已经伏在断墙后。
三发照明弹将枯树林照得惨白,他看见五十米外有钢盔反光闪过。
九点钟方向掷弹筒!楚云飞扯下围巾裹住枪管。
话音未落,两发炮弹在左侧壕沟炸开,冻土块砸在张大彪钢盔上当当作响。
三个八路军战士正要起身还击,被楚云飞按住肩膀压回掩体:等烟散!
赵刚的望远镜镜片闪过寒光。
他看见楚云飞解下武装带,将两颗德制M24手雷用绑腿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