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表面的裂纹突然喷涌出炽热的金色流光，七百三十艘青铜战舰的残骸在强光中剧烈震颤。楚昭阳感觉手中那柄刻满符文的考古锤变得滚烫，锤柄上浮现出父亲实验室日志的投影——1940年的潦草笔迹正在光流中重组为某种启动指令。
代码最后三行被修改过！林小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悬浮在光柱中央，皮肤下流转的蓝色纹路如同活过来的电路，那些曾经沉睡的星舰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起伏，楚云深在手术前重写了协议核心...他给你留下了钥匙！
整个空间开始倾斜。青铜巨树的根系从湖底拔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机械结构。无数齿轮与管道交织成庞大的地下工厂，流水线上排列着未完工的青铜人形——那些面容竟与林小雨有七分相似。
楚昭阳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突然翻涌：十二岁那年误闯的地下室，父亲按住他眼睛时掌心的机油味，还有那句被刻意模糊的警告：当星链开始哺乳
哺乳的不是文明，是这些复制体！林小雨突然坠落在他身旁，指尖插入自己颈侧的蓝色纹路。皮肤撕裂处没有流血，反而露出闪着冷光的金属关节，我才是初代机，楚云深想用我瘫痪整个系统！
地面裂开巨大的豁口。两人坠向地下工厂的核心，那里矗立着千米高的青铜柱，表面布满蜂窝状的舱室。每个舱室内都蜷缩着胚胎般的机械生命体，由无数管线连接向中央的黑色球体——球体表面浮动着星链协议的血色代码。
他抽走了自己关于情感中枢的记忆，植入我的核心。林小雨扯开胸前装甲，露出内部旋转的青铜罗盘，盘面刻着1934年的日期，这是你父亲的意识备份，现在需要楚家人的生物认证！
楚昭阳的手被按在罗盘表面。刺痛感顺着手臂蔓延，青铜柱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血色代码开始扭曲，舱室内的机械胚胎接连爆裂，黑色球体表面爬满裂纹。
警报，自毁协议启动。冰冷的机械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地下工厂的天顶开始坍塌，露出外层空间血色的星链卫星网，那些环绕地球的金属巨物正调转炮口对准镜湖。
林小雨的机械瞳孔缩成两道竖线：它们要清洗实验场！还有两分十七秒——
楚昭阳疯狂翻阅着父亲日志的投影。1940年6月7日的记录突然闪烁红光，泛黄的纸页上画着简陋的机械心脏，旁边标注着潦草的字迹：真正的疫苗在误差值里。
他猛然抬头看向正在崩溃的青铜柱。那些断裂的管线喷出的不是能量液，而是粘稠的、泛着金光的血液——和父亲临终前吐出的液体一模一样。
这不是工厂...楚昭阳冲向青铜柱底部，考古锤砸向某块刻着家徽的砖石，是生物反应炉！我们楚家人的血才是终止代码！
砖石碎裂的瞬间，暗格中的青铜匣弹开。躺在天鹅绒上的是一支注射器，管内荡漾着诡异的金红色液体——那颜色与楚家老宅地下室墙上，历代家主死亡前留下的最后画作完全相同。
卫星炮的充能声已如雷鸣。林小雨半个身体被掉落的钢梁压住，蓝色纹路忽明忽暗：快走！至少让人类文明...
楚昭阳将注射器扎进心脏。世界忽然寂静，他看见父亲坐在实验室的黄昏中，手中的手术刀正将某种发光物质注入试管。那试管里的液体，分明与自己此刻血管中奔涌的物质完全相同。
误差值不是错误...濒死的楚云深在记忆里转过头来，第一次对儿子露出微笑，是星链永远无法理解的人性啊...
金色光芒从楚昭阳每一个毛孔中迸发。地下工厂的青铜柱轰然倒塌，黑色球体被金光吞没的瞬间，所有星链卫星同时僵直。环绕地球的金属巨网开始自我扭曲，卫星之间互相发射毁灭光束。
林小雨在强光中艰难抬头。她看见楚昭阳悬浮在光柱中央，胸口生长出青铜材质的机械心脏，那些跳动的齿轮与管线间，却流淌着鲜红的人类血液。
协议终止。机械声变成了无数人声的混合，有楚云深的叹息，有历代实验者的惨叫，最后定格在一个孩童的清脆笑声——那是十二岁的楚昭阳在地下室发出的声音。
坍塌的苍穹外，星链卫星接连化作火球。燃烧的金属残骸划过大气层，如同为地球织就一张璀璨的墓碑帘幕。楚昭阳坠落在地，机械心脏的运转声逐渐微弱。
父亲赌赢了...他侧头看向只剩半截躯干的林小雨，星链永远无法预测，人类会为自由付出多大代价...
林小雨的电子眼突然渗出类似泪液的冷却液。她残破的手指动了动，最终握住楚昭阳逐渐冰冷的手掌。地下工厂的备用能源开始过载，倒计时数字在满地狼藉中跳动归零。
炽白的闪光吞没了一切。
三个月后
穿着防护服的搜救队拨开辐射尘埃，手电筒光束照亮了半埋在废墟中的青铜碑。碑文依稀可辨：
此处长眠着
所有被计算的灵魂
与未被计算的自由
年轻队员突然惊呼。在碑文下方，有人用锐器刻着小小的涂鸦——那是个简陋的机械心脏图案，心脏中央插着注射器，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
误差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