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雷雨(1 / 1)

?左宝贵从金凤楼出来。杨建胜等一直在门前打着伞等他。

“如何?”杨建胜上前为其打伞,见左宝贵又再现当日那病容,很是担心。另一个亲兵则递过拐杖。

左宝贵接过拐杖,但一声不发,气鼓鼓的一步一拐的走着。毕竟,他已经感觉头晕,半身麻痹,就像那天晕倒之前的感觉。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他走着。

没过多久,两匹飞骑冒雨从远方跑来,两边百姓呼叫走避。见骑上两人皆是勇兵,待近些看还要是奉军勇兵,心情本已很差的左宝贵更是怒发冲冠,欲喝停把他们大骂一顿。

谁知两人在左宝贵等人跟前下马,不顾满地泥洼子,连滚带爬的跪在左宝贵前。

两人皆是左宝贵的亲兵,其中一人正是三儿!

三儿蓬头垢面,看着左宝贵,又看看杨建胜,双眼瞬间通红,边啜泣边说:“禀告军门……元山的倭兵估计最少有六千人,十六门大炮……”

杨建胜看见三儿这摸样已心知不妙。

估计有误。左宝贵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本以为倭人选择在较远的元山登岸,然后长途跋涉徒步平壤,必为牵制之师,人数必定不多。但如今却有最少六千人,还有十六门大炮,决不是只图牵制,而必定是主力之一。

尽管如此,左宝贵还是留意到三儿表情有异,还是殷切地问:“其他人呢?是不是都回不来了?”他尤其担心常殿侯,也估计他大概是回不来了。

三儿听见便放声大哭:“岳大哥……岳大哥……他……他为了让我逃跑……他自己殿后去了……十几个倭人包围了他呀……其他人……其他人也都回不来了……”接着已是泣不成声。

静。身边所有的声音顷刻消失。

这感觉是多么的痛,又是多么的熟识。

彷佛,离死亡很近。

左宝贵再也支撑不了,眼前一黑,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倒了下去。

杨建胜和身边的亲兵马上扶住。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呀?!……”左宝贵老泪纵横,整个身子在剧烈抖动。

杨建胜也潸然泪下:“他……他临走前叮嘱我千万不要跟你说的……”

潇潇冷雨洒在那苍白老朽的脸庞上,连同泪水在悲恸的皱纹里流淌着。左宝贵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彷佛,比起武兰离去时更难受。因为,那确确实实是自己把岳冬逼上了绝路。

在这么一个多月来,左宝贵早就知道,岳冬早已认错,一直恭恭敬敬,劳心劳力,冀恕前愆,而自己独处时总是抚心自问,自己一直如此待他是否太过分了?其实自己心里清楚,从得知兰儿躲起来决意逼岳冬出征的那一刻起,是自己拿岳冬出气罢了。说实在的,这些年来,是谁答应早晚会成全他们的婚事?自己强把兰儿嫁给苏明亮,以兰儿的性格哪会就范?岳冬犯的错又有多大?还未说他寻父十年,但刚找到却和他阴阳相隔,是兰儿主动安慰他而已。要不是自己急着把兰儿嫁给苏明亮,她只会默默地等待岳冬回来和他成亲,断不会出此下策!

是的,责任更大的,其实是自己,只是自己不敢承认罢了!自己如此对待岳冬,只不过是自己对自己的懊恼发泄到岳冬身上而已!

但,一切都太迟了。

冬儿……原谅左叔叔吧!或许,没几天,左叔叔便会亲自跟你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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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闻美国政府曰:‘日本对于朝鲜是非常善意的,似乎仅希望使朝鲜永久摆脱中国宗主权之支配,然后帮助其改革,把和平,繁荣及开明带给朝鲜人民,日本此举,是为了帮助此弱邻,巩固其独立地位……’只要让这些嗜血之西方列强明白此次征清无损其利益甚或使其获益,狗嘴也会吐出象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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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天津雷雨大作。雷声振聋发聩,雨声让人麻木。

李鸿章早已在床上,但却凝神看着窗外一片瀑布。

白眉抖动,目不转睛。

他彷佛看见平壤此刻的天气就是如此,又彷佛看见平壤兵单粮少,将士们衣单暴露,饥肠辘辘,至于四周的日军则磨刀霍霍,虎视眈眈。想到此,李鸿章心里有一种莫名到难受,也有一种莫名到自责。

只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形势就急转直下。自收到叶志超报告,称平壤告急,南边倭军主力已据黄州,而平壤兵单,故不得已撤回所有包括往北出击之师后,李鸿章跟左宝贵一样,立刻大发雷霆,痛骂叶志超畏敌,自断后路,但细想片刻又很快平伏下来。因为他也觉得,日军在兵数上确实占优,而行军速度又实在比想象中快。至于平壤清军不止兵单粮少,而淮军的后勤又是多么的缓慢!

随着日军日渐逼近,发自平壤催促粮草辎重援兵的电报每天如雪片般飘落在自己的案头,李鸿章终于觉得,自己当初见日军在汉城久久没动,而自己又分心海军,又要应付朝中清流派等的攻击谩骂,加上“成欢大捷”也让自己有了稍微乐观的情绪,自觉有万多清军固守平壤足矣,没有认真督促援兵后勤,实在是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然而,烟台已有消息,谓有人于汉城看见日军缴获并公示了清军的武器和胜旗等,那次所谓的“成欢大捷”其实是一场大败!李鸿章初时还半信半疑,但越往后就越觉得,其实应该是叶志超谎报战功!但太后早已大悦,皇上亦早已嘉奖,李鸿章还怎会去查究?若果那真是一场大败,那叶志超撤回所有出击之师不单顺理成章,而且是情有可原,因为中日陆军的差距很可能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

故集中兵力死守平壤,期望能守上一两个星期,以待援兵,未尝不及分兵截击元山日军。毕竟后者也有后方城破,前方被歼的灭顶之虞。何况,李鸿章和幕僚们也早想过,元山日军可能只图牵制,兵数不多,目的就是让你平壤清军难以集中精神应付南边日军。若果真如此,分兵截击又是否如此重要?

“轰……”一下大的雷声似乎把李鸿章的思绪震碎了。

月来纠缠自己的事情和人物又杂乱无章的涌进了脑海。想着想着,终于想到近日遭清流连番参劾的马凯清。

虽然清流派同时针对丁汝昌和马凯清两人,而针对丁汝昌的其实比针对马凯清的更多更厉害,甚至连皇上也已谕旨革去丁汝昌海军提督的职务,但李鸿章在最后关头还是力挽狂澜,上奏朝廷,长篇痛陈海军的苦衷,令朝廷最后还是收回成命,让丁汝昌戴罪立功。毕竟,李鸿章心里清楚,清流意在迫使自己交出北洋水师,而在形势比人弱的情况下,自己也不能不责难一下部下,而丁汝昌对于此也是心知肚明。何况,丁汝昌被骂多是因为执行自己既定的保守战略,就是说丁汝昌在替自己受罪。故最后关头李鸿章始终要出手相救,不管那是救他,抑或是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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