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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乞求(1 / 1)

?岳冬爬进了司大夫的诊室,再从诊室门缝里窥看,确定教堂里空无一人,再轻轻敲了几下也没反应,便毅然拉开了房门。

“有一个日本友人送了我这个东西,说是在日本的一所庙宇里求的,能保人平安,多福多寿……”苏明亮想起那天送斯懿这平安符的情景,泣血捶膺,但喊声就在不远处,而且应该就是心兰,故也不得不忍着悲痛,继续往喊声冲去。

岳冬昨晚和胖子佟商量,就这两个人的力量,能对日军作出最大的伤害,莫过于杀死他们的头目。

苏明亮赶到没多远的另一间房子,最不堪入目的一幕也看见了。

撕心裂肺的喊声仿佛要撕开四周的一切。

“呀!”愤怒随着血液瞬间灌满了全身,骨头也仿佛要从攥紧的拳头破肉而出。苏明亮疯了似的扑过去,挤压了多久的怨愤也瞬间释放!

“轰隆……”沉重的开门声在空旷在教堂里回荡着。宏伟的耶稣像依旧,但教堂两侧却挂起了一幅一幅的巨大地图,让人知道这里不再是教堂,而是日军的司令部。

只有一只眼睛裹着头的岳冬仰着惊愕的脸,屏住呼吸的细看这些地图。从前在左宝贵的书房里看过,岳冬认得眼前的这几张是奉天省的地图。地图异常详细,而且标上汉字地名。岳冬看见了自己熟悉的“奉天”、“营口”、“辽阳”、“复州”、“普兰店”、“金州”、“水师营”、“旅顺口”……

鲜血淋漓,盛怒让苏明亮以最残忍的方式杀死了两个同袍。

断断续续,急速紊乱的呼吸声弥漫着四周。灵魂像是被吞噬了一样,只余下一个惶恐茫然的躯壳。心兰以衣服挡着赤*裸的躯体,双手抱膝,全身剧烈的悸颤,目光如僵尸般恐怖。

苏明亮马上把剩下的衣服包着她,又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兰儿……看看我……”见其目光空洞无神,始终没有看自己,苏明亮不断地摇晃心兰,生怕她就此疯了。

目光终于僵硬地移动过去,看着眼前一身日军装束的苏明亮,心兰傻笑起来,但笑容很快便消失,随即便换上了狰狞的面目,且拿起苏明亮的手狠狠咬下去!

地图不单是地图那么简单,上面还画了一些箭头,由“花园口”开始,一直往南至“金州”,再沿金州大道一直到“旅顺口”。看见从“旅顺口”还有箭头指向南边的大海,岳冬怔住了,因为这些日子里不觉得日军有什么大规模的调动,旅顺的日军应该还未有南下,故那箭头的指向必定是日军下一步的行动!再看旁边的一张地图,有箭头从北而南,估计就是接下去看。而奉天之南是山东,估计日军就是要挥军山东!的确,再旁边的一张图就标上北洋水师基地的所在地“威海卫”!而箭头到了那儿便戛然而止,再看日军登岸的地点,是山东最东端的“荣成”!

带着仇恨的泪水滴到自己亲手给苏明亮做的手套上,眼睛如刀子般直插苏明亮的心脏。

鲜血,开始沿着下巴流下。

苏明亮默默地看着心兰,强忍着,任由她咬下去,但心如刀割的他泪水亦早已堵不住的流下。心里只是想,如果这样她真觉得好些,那自己恨不得立刻就让她千刀万剐!

日军的机密就在眼前,思绪如喷出来的水汽一样紊乱。剎那间,山东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仿佛跃于纸上,而过不多久,那里便可能成了如外边一样的人间炼狱!这时候岳冬仿佛感到,穹苍的眼睛,正注视着这小小的旅顺,注视着这小小的教堂,注视着自己这个小小的人物……

四处的日军越来越多,在火药库没什么发现的日军开始退回旅顺四处巡视。

哪怕心兰不愿意,哪怕她极力反抗,为了保住其性命,苏明亮也不得不强行把她抱起回去司大夫那儿。

事关重大,岳冬不得不选择就此离去。

但也正因为事关重大,在千钧一发之际,在临离开教堂一刻,岳冬还是选择停下片刻──

转过身,看着那自己曾经相信的,耸立着的耶稣像。

跪下,阖上眼睛,双手合十,作最后的一次的──祈祷。

全身抖颤,呼吸急促,低头垂泪,哪怕从前曾诚心祈祷希望能找到父亲,也没有像此刻如此的诚心。

瞬间回忆过往前自己祈祷的情景,虽然想到的是一幕一幕的失望、绝望,但此刻,岳冬还是比过往都更愿意承认,承认过往自己种种的遭遇和不幸都是自己活该,哪怕承认国家战败是活该,割地赔款是活该,卑躬屈膝是活该,被人屠杀是活该,来乞求,乞求自己能把日军进军山东的消息带出去,来乞求悲剧不要再在这片土地上发生!

早前爆炸时司大夫的助手们早已爬上屋顶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见苏明亮抱着人回来,司大夫马上打开了门,派人出去把两人接回来。

岳冬这时翻过了教堂的围墙,日军的呼喊声和跑步声就在不远处,他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慌不择路的便跑进一条小巷,再走出大街便碰上十几个日兵!

“别走!”有日兵发现高声呼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岳冬一脸绷紧的神经,行迹可疑,而且旅顺压根不应该还有活人,日兵无不马上追赶。

岳冬只好走回头路,回到了教堂,见北边又有日兵,便只好往南边逃跑。

“砰砰砰……”身后的日兵开始瞄着岳冬开枪。

岳冬猫着腰的狂奔,躲开了几颗子弹后,一颗子弹还是打中其后背,整个人倒在雪地上!

“砰砰砰……”枪声再次响起,但可是瞄着向岳冬开枪的日军!胖子佟和岳冬临别前曾对他千叮万嘱,只要看见日军统领回来,扔了炸药就得离开教堂。虽然看样子也知道岳冬压根就不打算逃走,但一直惦记着岳冬的胖子佟在火药库爆炸后还是回到教堂附近,盼着岳冬能出来和自己一块儿逃跑。这时见岳冬被日军追击,在旁边二楼暗处的他自然马上出手相救。

猝不及防,两个日军顷刻中枪倒地。一众日兵马上转而对付放暗枪的胖子佟,但见岳冬还是奋力站起继续逃跑,几个日兵见胖子佟人少还是继续追击岳冬。

“呀!”看见岳冬还是被追击,救他心切的胖子佟上前向追击岳冬的日军开枪,但因此暴露了自己位置,最后连中十几枪后从二楼掉下。

血开始染湿了后背。忍着剧痛,岳冬继续在雪地上狂奔。

远处火药库的烈焰仍把四周染红,身后继续有日兵追击,而这里是市街的中心,距离能够匿藏的山林尚远。这时候岳冬也不知道自己该奔向何方,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但不知不觉,他已经踏上了,自己这些年来不知走了多少遍的,从教堂回去左府的路上。

是,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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