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家哦。”
似乎是感觉到了谷雨心中的惊叹,女孩儿回过头朝着谷雨露出了笑容,没有了方才的警惕神情,笑起来的她让谷雨的心跳都为之快了好几拍。
“诶?……”谷雨不禁睁大了眼睛,他诧异地环顾四周,“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吗?不会迷路吗?”
女孩儿撇了撇嘴:
“当然不是一个人了,我和妈妈、小姨,还有镜和钟灵一起住在这里,对了,还有阿里埃尔斯,他是我们家最厉害的管家。”
“我还以为会有更多人的……”
“跟我来,我带你们去找小遥……”玉响低声说着,便带着两人直奔三楼。
在一个临时挂上了“化妆间”牌子的房间门前停下脚步,玉响一脸贼笑地低声说道:
“你们来之前,八云刚刚换完婚纱,现在大概在化妆,因为今天小遥要当伴娘,所以那家伙肯定也在那里。呼呼呼,这一天我期待很久了……”
说到这里,玉响便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怪笑,那笑声让谷雨浑身直发毛。
“这样不好吧……”陈钥苦着脸说道。
“什么好不好的,难道你跟你说你不期待吗?小遥要当伴娘,这可是头一回诶……”
玉响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将门推开一道缝,然后透过门缝朝屋子里张望了起来。不多时,她便发出了一声“哇”的低呼。
“玉响,玉响,到底怎么了?”玉响的反应勾起了陈钥的好奇心,就连毫无干系的谷雨也想凑上前看看陈钥到底看到了什么。
“哇,好漂亮,没想到那个笨蛋八云穿婚纱竟然那么好看,都快赶上妈妈十分之一漂亮了。”
玉响那满含着惊讶意味的发言在谷雨听来完全不像是在夸赞新娘漂亮……
“真的吗?我也要看!”
然而,流着口水的玉响完全不想把地方让出来。
“婧旭阿姨也在哦……”她一边发出意味不明的坏笑,一边说道。
本来想要把玉响拉开的陈钥伸出一半的手顿时就当场僵住了。
“不会吧,妈妈也在?”陈钥那圆乎乎的脸颊抽搐了起来。
“对哟,因为婧旭在给八云化妆呢……”玉响霸占着门缝向两个小伙伴进行实况转播。
“你好像很怕你妈妈呢……”谷雨戳了戳从听到自己母亲在房间里之后就变得不安起来的陈钥,低声说道。
陈钥惊讶地瞪了谷雨一眼,眼中有懊恼,也有羞怒。
“开……开什么玩笑……”
“怕就怕,逞什么强……笨蛋……”玉响头也不回地打断陈钥的反驳,“我还怕我妈妈呢……”
“那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我老妈根本就是恶魔好吧,明明是大人还嫉妒我一个小孩子……”
“啊……小遥竟然不在,看来不能提前一睹小遥的伴娘风采了……”玉响不无遗憾地叹息道。
“你们一直在说小遥小遥,小遥是谁啊?”谷雨好奇地问道。
“是八云和林叔叔的孩子。”陈钥解释道,“也就是今天婚礼的两位主角啦……”
“全名叫林遥的是也,姓林,名遥,性别小遥。”玉响头也不回地补充,随即语气一转,哼哼道,“还有,别叫什么林叔叔,那种家伙叫他老林头就可以了,八云都要给小遥生弟弟了,他才打定主意娶人家,这种男人最差劲了。”
谷雨顿时满头大汗,性别小遥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为什么玉响看上去对新郎很有意见?
“就算您贵为公主,这么说我和爸爸,我也不能接受呢……”
就在这时,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突然在三人背后响起。那声音带着些许的磁性,听上去既不像女生的声音那么清脆,也没有男声那么低沉,是非常中性的嗓音。
陈钥和谷雨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朝着身后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看上去十四五岁的金发少女——起码从那张比一般女孩儿都要俊俏得多的俏脸来看是这样的。身上穿着一身鹅黄色的伴娘礼服的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美丽的金丝雀,只是这只金丝雀此刻显得有些烦躁——她双手叉腰,正冷着脸俯视着三个小毛孩儿,浑身都散发出一股仿佛要将人冻结的寒气。
就在谷雨考虑着要不要问好的时候,身后的玉响突然双眼放光地飞身而起,直接扑上前,像是八爪鱼一样挂在了少女的身上。
“真不愧是小遥,穿着伴娘服的小遥简直美得直冒泡……”
“公主殿下别想转移话题!!”
“我哪有哪有,小遥小遥,来跟我合影吧!我要把穿伴娘服的小遥永远定格在相框里!”
“公主殿下!!从我身上下来!!!!”
“不要嘛,让我再抱一会儿……”
“您真是太不成体统了……”
“小遥小遥,婚礼结束之后你试穿一下八云的婚纱吧!”
“为什么我非要穿婚纱啊!”
看着两位扭成了一团的女孩,谷雨眨了眨眼。
“这个大姐姐就是你们说的小遥?”他问一旁的陈钥。
陈钥露出了满脸的笑容,他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那就是小遥没错,但是小遥可不是‘大姐姐’。”
“为什么?”谷雨没有明白陈钥的话,而他很快就得到了一个在他看来极为荒谬的答案。
“因为他是男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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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零零的黑色石碑突兀地立在被精心修剪得极为整齐的草地上,前面是一条整洁的柏油路,后面则是茂密葱郁的树林。尽管石碑表面没有任何碑文,但是从那肃穆的造型来看,那是一座墓碑无疑。
如果没有人提起,外地游客恐怕不会知道这里以前曾是卧雏川市的市区。只是在那被称为“灾难年”的一年中,本来矗立在这里的那座城市化为了废墟。尽管因为救援得力绝大多数居民幸免于难,但是还是有不少遇难者葬身废墟。
新的卧雏川城区在原城区郊外重建了起来,而破坏实在过于严重的旧城想要重建,其耗资之高、难度之大还不如新建一座新城,所以这里就被彻底放弃,直到被不为普通人所知的某个人买下来,这里才开始回复生气。
废墟被草地和树林取代,这里被重建成了一座大公园,为了缅怀那些在灾难中遇难的人们,公园里建有不少纪念碑,所以即便这里有这样一座突兀的孤碑,也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一般人都会把这座石碑理解为老卧雏川市的墓碑,象征着卧雏川令人悲痛的过去。
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这本来就是一座墓,某位少女的归宿地。大概这片废墟被那个人买下来之后,就是被当成那位少女的墓园而重建的吧。
一辆黑色的轿车打破了这里的静谧,缓缓驶近,在不远处的马路边停了下来。推开副驾驶席车门走下车来的是一位身着笔挺黑西装的白发男子,尽管发丝如雪,但是他的脸却看上去非常年轻。他快步拉开后座的车门,紧接着一位披着白色披肩的银发女子走下了车来。
女子戴着一副足以遮住大半张脸的大墨镜,只露出尖尖的下半张脸。她怀里抱着一束雪白的花束,在那位白发男子的陪伴下,踩着草坪,缓缓朝着立在草坪中的墓碑走来。
男人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随即背过身以巡弋的目光扫视着周围。而女子则一直来到墓碑前才停下脚步。
她在墓碑前伫立良久,随后缓缓屈膝,以单膝跪地的姿势蹲了下来,手中的花束则被轻轻地放在了墓碑前一尘不染的石板上。
“今天林在轩和八云要结婚了,八云想这一天想了十多年。”女子沉默良久,突然轻声说道,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勾了起来,“林在轩那家伙也总算是想通了……”
说完,女子便又陷入了沉默,这一沉默便是十多分钟,她抬起手,不断抚摸着光滑的无字墓碑。
“我想了很多,一直在想你的事情,总想来看你……但是,今天来了却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她苦涩地笑着,低声说道,“我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
……
“如果你还活着该多好,那样,我就可以好好补偿你了……”女子说着,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去从墨镜下滑落的泪珠,口中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今天我要先走了,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忙。”女子说着,缓缓起身,“我还会回来看你的,晓。”
最后凝视了无字墓碑数秒钟,女子转过身,慢慢朝着那辆停在路边的轿车走去。等候在不远处的那个黑衣男人看到她起身离开,也快步跟了上去。
一阵微风吹起,不远处的树林簌簌作响,女子那头散开的披肩发也在风中轻轻摇曳着,她的背影看上去多少有点孤寂。
穿着漆黑连衣裙的少女倚着墓碑,望着那渐渐驶离的黑色轿车,又看了看那放在墓碑前的洁白花束。
“原来这个世界的我,真的已经死了……”
少女发出了这般惊叹,然而如此平静地陈述着“原来我已经死了”,多少都有点诡异吧。
伸手轻轻拍了拍冰冷的墓碑,俏丽的脸庞浮现出了灿烂的微笑。
“‘这个世界的我’啊,你就放心吧!”她像是和好友交谈一般,平静地说道,“我会让薰幸福的,当然我也会连同你的份一起,幸福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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