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些，林浩有些懊恼，刚刚要是兑换一把铁锹就好了，沙铲太小了，挖起来太吃力。但随即一想也释然了，等一下还要坐船回去，来时没带锹，回去带把新锹怎么也解释不通。
“阿和，几点了？”林浩问道。
阿和看了一眼表：“两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难熬啊。”
两人一人提着一个桶，走到一个平坦的礁石上，动作一致地放下桶，然后直接躺下休息。
“哥，你看，天好蓝。”阿和说道。
林浩轻哼一声算是回应，心里却在想，看个锤子，要是换个妹子在旁边说这句话还差不多。
“哥，你饿不？”阿和又问。
“多喝几口水就好了，别睡着了，记得看时间。”林浩虽这样说，但自己双眼却已经微微闭上。
没一会儿，阿和坐起来看了看四周：“不行，坐着就想睡，哥，你歇着，我去看看能不能捡点东西，晚上凑个菜。”
林浩也不吭声，脑中突然想到阿和上次带回去的石头蟹哪去了。晚上到他家吃饭还真没见着，肯定是这小子中午等不及就吃了。
他也没睡着，只是闭着眼不想动。唉，钱真不好挣，这一刻他发出了和阿和一样的感慨。
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他刚坐起，就见阿和居然还很有力气地往这边小跑着。
“你不累啊？”林浩问道。
“我刚吃了两个生蚝，用沙铲砸开的，放海水里涮了一下，真甜。”阿和说道。
对于生吃，林浩也不是很反感。曾经吃自助餐时，听说三文鱼很贵，他就生吃了好几盘，没感觉有多好吃，就是觉得不这样吃就亏了。结果当晚回去，一夜上了七趟厕所，大半夜的时间都是坐在马桶上度过的，被折腾得不轻。
“哥，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往登岛的地方走，等船吧。”阿和提议道。
“行，你吃了东西，两个桶你都拎着。”林浩说道。
阿和也不矫情，拎着两个桶，先到他之前敲生蚝的地方，把捡的东西装上，两人便到了之前登岛的那块礁石上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船来。“阿和，几点了？”林浩问道。
“四点半。”阿和答道。
“你姨丈不会把咱俩忘了吧？”林浩有些担心。
“不会，回去后他想到连夜也会来接咱们的。”阿和安慰道。
两人正说着，远处一个小黑点露了头，正往这边靠过来。
咸涩的海风裹着渔家特有的腥气扑面而来，林浩蹲在礁石滩上，手指被粗粝的贝壳划出道道白痕。他忽然瞥见岩缝里蜷着团墨色暗影，撬开碎石时差点被腥臭的汁液溅到脸上——竟是只肥硕的海参，足有小臂长短。
这玩意儿现在可稀罕了。钱坤划着船桨凑过来，船头溅起的浪花打湿了他卷起的裤脚。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立刻围拢过来，金丝眼镜在夕阳下泛着光。
林浩注意到他们腰间别着的奔驰车钥匙，故意把装海参的塑料桶往身后挪了挪。桶底还沾着几片翠绿的海藻，随着船身摇晃轻轻颤动。
小兄弟，这海参让给我怎么样？被称作叶总的男人掏出软中华递过来，烟盒上烫金的龙纹在暮色里若隐若现，我出这个数。他竖起三根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钱坤突然用船桨拍了下水面，惊起几只白鹭：叶总，野生的和养殖的可大不一样。他指着桶里参差不齐的海参，您看这纹路，养殖的像机器压出来的，野生的才是活物长成的。说着抄起只海参翻过来，露出底部参差如狼牙的背刺。
林浩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他想起昨天救起那个落水少年时，对方呛出的海水也是这种咸腥里带着铁锈的味道。当时钱坤非要塞给他两千块谢礼，他死活没要，现在倒觉得那笔钱该收下——至少能买个像样的手机。
一百五一斤？叶总突然开口，腕间的金表在夕阳下晃过一道弧光。林浩喉结动了动，这价格比他预想的翻了一倍还多。他瞥见阿和正蹲在船尾数贝壳，海风把他洗得发白的校服吹得猎猎作响。
码头上堆着成捆的尼龙渔网，腥气比海上更浓。钱坤家的小院亮着昏黄的灯，院角种着几株夜来香。称海参时林浩特意把最大的四只留在桶底，秤杆高高翘起时，叶总从鳄鱼皮手包里抽出一沓红票子，纸币边缘还带着体温。
四只留着尝鲜吧。钱坤推回他递来的塑料袋，指节上还沾着船漆，昨天你跳海救人那会儿，可比现在痛快多了。
刘总突然摘下眼镜擦拭：小伙子有没有兴趣跟我干？我公司在省城刚拿下十个楼盘。他身后的奔驰车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销售主管，月薪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无名指上的翡翠扳指在夜色里绿得妖异。
林浩望着远处海平面上闪烁的灯塔，想起奶奶佝偻着背在灶台前熬鱼汤的样子。海风送来阿和买海蛎煎的香气，混着收购站飘来的鱼露味，让他鼻腔微微发酸。
收购站的卷帘门半拉着，陈栋正蹲在台阶上剥蒜。听见脚步声抬头时，林浩注意到他后颈有道蜈蚣似的疤，从衣领里蜿蜒而出。蟹虎？陈栋捏起只青灰色的小蟹，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早上杀鱼的鱼鳞，大的八十五，小的六十。
二楼突然传来碗碟碰撞的脆响，穿碎花裙的姑娘倚着栏杆喊：哥，妈说蒜泥要糊了。林浩认出她就是那天收沙虫的姑娘，裙摆被海风吹得贴在纤细的脚踝上。
挑拣蟹虎时陈栋的手速快得惊人，塑料筐在他指间翻飞如蝶。林浩说起海参价格时，他正从冰柜里往外搬整箱的带鱼，野生海参现在少见，二两以上的能给到一百三。冰碴子溅到他手背上，转眼就化成咸涩的水珠。
阿和举着插着竹签的海蛎煎凑过来时，陈栋已经数好三十张百元钞。钞票还带着油墨味，被海风吹得簌簌作响。林浩抽出一张要塞给阿和，却见那小子已经蹲在墙角，就着卤菜啃起了生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