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井广播突然切换成庆典音乐时，江临正在清理D区岩壁的血钻黏液。欢快的管弦乐与矿道的阴冷格格不入，监工们粗暴地踢打矿工后背，驱赶他们前往中央广场集合。
“星辉集团尊贵的穆萨先生莅临视察！”广播里的电子音带着电流杂音，“所有人保持标准鞠躬姿势，违者扣除本月黄金配额。”
江临混在佝偻的矿工队列里，后颈的金属工牌被汗水浸得发烫。经过地下二层塌方区时，他瞥见岩缝深处闪过微弱的蓝光——那是他三天前埋藏的辐射检测仪，此刻指针正卡在红色警戒区。
中央广场的青铜雕像被临时改造成演讲台。矿工们跪坐在渗水的岩地上，江临模仿旁人将额头贴向地面，余光扫过演讲台边缘的安保人员。那些穿黑色战术服的守卫后颈没有工牌，取而代之的是奥米茄生物的菱形芯片。
“我的兄弟们！”
扩音器炸响的瞬间，江临的耳膜传来刺痛。穆萨从阴影中走出，黄金面具在矿灯下泛着油腻的光泽。面具造型是夸张的笑脸，嘴角咧到耳根，眼眶处嵌着两片弧形玻璃，隐约可见后面蠕动的金属丝。
“星辉赐予我们生存的权利！”穆萨展开双臂，防护服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交融的皮肤与金属纹路，“看看这些奇迹般的黄金矿脉，是神的恩赐，更是诸位忠诚的奖赏！”
江临的指甲抠进岩缝。穆萨的声线像劣质合成音，每个尾音都带着诡异的颤音。当矿主转身指向雕像时，江临注意到他后颈的皮肤——在黄金面具与衣领的间隙，暗金色的金属斑块如同活物般蠕动。
“集团决定提高每日营养剂配额！”穆萨的机械义肢敲打演讲台，迸出零星火花，“只要黄金产量提升10%，各位的家人都将获得额外抚恤金！”
跪在前排的傀儡矿工突然集体鼓掌，关节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江临身旁的老矿工颤抖着抬起手，皮肤下的金色斑块已蔓延到指尖。掌声中混杂着监工电击棍的劈啪声，某个动作稍慢的矿工被电得瘫倒在地。
“看看这位兄弟！”穆萨的笑声经过面具过滤，变成尖锐的电子音，“他因为偷懒被净化，这是多么光荣的进化！”
两名守卫拖来一具黄金骨架，骨架胸腔的星辉工牌闪着红光。穆萨将手按在骨架头骨上，齿轮转动的轰鸣从地底传来，骨架突然立正行礼，颌骨开合发出机械音：“为星辉服务！”
江临的怀表在口袋里震动。他借着咳嗽低头查看，表盘玻璃内侧的金色液体拼出“看面具”三个字。再次抬头时，穆萨正俯身接受矿工的鞠躬，面具右眼眶的玻璃片微微移位，露出底下金属化的眼球。
“三十年前，我像你们一样在这里挥洒汗水！”穆萨的演讲突然切换成低沉男声，与星辉创始人雕像底座播放的录音完全一致，“是坚持与奉献让我走到今天！”
江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天前他在焚化炉找到的半本创始人日记里，这段演讲词一字不差。穆萨的机械义肢随着语调起伏挥舞，关节处渗出的金色黏液滴在演讲台上，腐蚀出细小的孔洞。
安保队长突然按住耳麦，警惕地扫视人群。江临迅速将额头贴回地面，发现岩缝里卡着半张被踩烂的传单。传单边缘焦黑，残留的字迹显示“周四体检取消”，而今天正是周四。
“让我们向创始人致敬！”穆萨高喊。所有监工同时按下电击棍的按钮，矿工们在电流驱使下机械地叩首。江临的后颈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基因环正在监测他的鞠躬角度。
青铜雕像的地球模型轰然开裂，暗金色液体如瀑布般倾泻。穆萨站在液体中张开双臂，黄金面具在黏液冲刷下逐渐软化，与皮肤交融成金属薄膜。几个前排矿工突然抽搐，他们的瞳孔被液体浸染成金色，喉咙里发出与穆萨相同的电子音：“致敬！致敬！”
安保队长的机械眼锁定江临。他假装摇摇晃晃地起身，模仿傀儡矿工的僵硬步伐走向洗手间方向。墙面的监控探头随着他的移动转动，江临用袖口遮挡怀表，表盘显示离穆萨演讲结束还有七分钟。
通风管道的冷风掠过耳际时，江临听见了另一种声音——金属摩擦声混着模糊的呜咽，从演讲台底部的暗道传来。他假装系鞋带蹲下，发现暗道的格栅边缘沾着新鲜血迹。
“你去哪？”
监工的电击棍抵住江临的脊梁。他缓慢转身，瞳孔扩散成傀儡特有的空洞状态，嘴角流出浑浊的唾液——这是今早观察到的傀儡化初期症状。监工厌恶地后退两步，指了指洗手间方向：“两分钟内回来。”
洗手间隔间的镜面早已被拆除，只留下锈蚀的框架。江临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流声掩盖了他拆解通风口栅栏的动静。老陈留下的Ω-7药剂还剩最后两滴，他涂在基因环内侧，暂时屏蔽了定位信号。
暗道比想象中狭窄，江临的肋骨被金属支架硌得生疼。前方传来穆萨的演讲回音，但这次没有电子合成器的修饰：“……必须按时完成意识上传指标……奥米茄那边催得很紧……”
江临的指尖触到黏腻的液体。手电筒微光下，暗道地面布满干涸的血迹与碎骨，墙面上用指甲刻满“SOS”。转过最后一个弯角时，他撞见骇人的景象：五具矿工尸体堆在铁笼里，皮肤被完整剥离，露出底下金黄色的骨架。
“本周的耗材质量太差了。”
穆萨的声音近在咫尺。江临屏息贴在阴影里，看见矿主摘下黄金面具，露出完全金属化的下半张脸——他的下颌骨是裸露的合金，声带振动时迸出蓝色电火花。两名奥米茄技术人员正在为他更换颈部的芯片。
“抗药体比例超标会影响意识纯度。”技术人员将新芯片插入穆萨的颈椎接口，“建议提前清理地下三层的实验样本。”
穆萨的电子眼突然转向江临的藏身处。江临将偷来的傀儡工牌贴在胸前，模仿黄金骨架的机械步伐走向尸体堆。奥米茄技术人员扫了眼他的工牌编号，继续汇报：“星辉总部要求加快矿工转化速度，新亚特兰蒂斯的海底实验室需要更多……”
怀表突然震动，基因环屏蔽即将失效。江临扛起一具尸体走向焚化炉方向，穆萨的金属声带在背后振动：“告诉总部，我会亲自监督转化进程。”
焚化炉的闸门缓缓开启，江临将尸体抛入火海。烈焰腾起的刹那，他瞥见尸体右手紧攥着半张照片——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在向日葵田里大笑，与老陈珍藏的那张一模一样。
广场上的掌声仍在继续。江临混入归队的矿工，后颈的基因环因高温灼烧微微变形。穆萨的演讲已接近尾声，黄金面具重新覆盖住金属化的脸庞：
“记住，你们不是奴隶，而是星辉大家庭的荣耀成员！”
江临的指甲刺破掌心。在经久不息的机械掌声中，他听见地下三层传来熟悉的敲击声——三长两短，是老陈生前使用的摩尔斯电码。
(活动时间：5月1日到5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