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的铁门半掩着,缝隙间渗出的冷气裹着铁锈味,如同无形的蛇信子钻入脖颈。张伟倚着斑驳的水泥墙,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脸上,通讯录里“格伦”的名字在应急灯的红光下忽明忽暗,像是一颗即将熄灭的心脏。背后的安全出口指示牌发出幽绿的光,像一只窥伺的眼睛,将他的影子拉长、扭曲,在地面上勾勒出孤独又警惕的轮廓。水泥墙上不知谁用红漆画了个扭曲的骷髅头,干涸的漆皮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在嘲笑他的孤立无援。墙角处堆积着不知多久前的废弃纸箱,上面爬满蛛网,在穿堂风中轻轻颤动。
指腹刚触到拨号键,楼梯拐角处突然闪过一道黑影。那身影迅捷如猫,却在转身的刹那,泄露出一缕刺目的草莓红——像是发卡在黑暗中划出的警示符号。张伟瞳孔骤缩,手机“啪嗒”掉在地上,他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可惜了,卧底任务用不上枪械。顿时,冷汗浸透了后背,黏腻的运动服紧贴着皮肤,提醒着他此刻的身份只是个普通的体育老师。喉咙发紧,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突兀。
“站住!”他的低吼在空荡荡的楼梯间激起回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老爹鞋重重砸在台阶上,惊起一团团灰尘。拐角处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昏黄的光晕里,漂浮的尘埃如同无数细小的幽灵在狂舞。然而,楼梯间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转角延伸到防火门,水渍在地面上晕开。脚印边缘带着细小的沙粒,像是从某个建筑工地或未完工的区域带来的。
张伟蹲下身,指尖轻触那串脚印。水渍竟带有一丝温热,显然留下不久。他的目光顺着脚印移动,突然发现脚印旁边散落着几片细小的白色花瓣,凑近一闻,是淡淡的茉莉香。“难道真的是她?”张伟眉头紧锁,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脆响,岁月的痕迹在这一刻格外明显。
他顺着脚印追到防火门前,握住门把手的瞬间,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仿佛握住了一块寒冰。深吸一口气,他猛地推开门,眼前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尽头的窗户大开着,夜风卷着雨水灌进来,将地面的脚印冲刷得模糊不清。走廊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茉莉花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息。墙壁上斑驳的墙皮脱落,露出底下暗红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号。天花板上的管道不时滴落水滴,“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体育老师?”少女的声音从黑暗中下一层的楼梯口飘来,带着特有的甜腻,仿佛裹着糖衣的毒药。那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像是从遥远的深渊传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感。
张伟强压下心头的震惊,眯着眼睛望向黑暗中模糊不清的人影,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摇曳:“这位同学麻烦你离我近一些,光听声音我可不知道你是哪班的。”他的声音冰冷且严肃,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然而,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我是高二三班的袁小贝。”她缓缓走近,身影逐渐在光束中清晰。橙色的夏季校服上沾着水渍,头发披散着,发梢还滴着水,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洼。茉莉花香随着她的靠近越来越浓,却让张伟感到一阵窒息。那香气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若有若无,却让他的胃部不禁一阵抽搐。“林小雨和我是一个小区的,我们放学时经常能坐同一班公交车回家。”她的语气轻柔,像是在讲述一件平常的小事,却让张伟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说话间,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有一块明显的磨损痕迹,像是长期与某种尖锐物品摩擦所致。
张伟猛地用手机的手电筒照向她,强光下,袁小贝眯起眼睛,嘴角却依然挂着那抹诡异的微笑。她的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细小的黑点,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眼窝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却异常红润,像是涂了过多的口红,又像是沾染了鲜血。
“袁小贝?我没上过你们班课啊?”他的话还没说完,袁小贝突然凑得更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脸颊。她的呼吸中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像是某种化学药剂的味道。张伟被吓得后退两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医院的走廊里。走廊两侧的病房门紧闭,门牌上的字迹模糊不清,有的甚至已经脱落。地面上散落着几张废弃的病历单,在风中轻轻翻动。
“老师,你在害怕什么?”袁小贝歪着头,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她的指甲修剪得很长,涂着黑色的指甲油,指尖还残留着一些蓝色的粉末,与蓝冰的颜色极为相似。张伟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却发现她的皮肤异常冰冷,不像是正常人的体温,而且皮肤下似乎有某种坚硬的异物在蠕动。“你到底是谁?”他厉声问道,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袁小贝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我不是说了吗?我是袁小贝啊。”她的笑声中带着一种癫狂的意味,仿佛在嘲笑张伟的愚蠢。随着笑声,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与绝望的光芒。
“干什么的!”远处的护士毫不客气的呵斥着张伟,等张伟回头时,两位年轻的实习护士正大步朝他走来。她们穿着整洁的护士服,手中拿着病历夹,脸上带着警惕的神色。再反应过来时,袁小贝早已消失不见。地面上只留下一滩水渍,以及几片白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飘动。护士走到张伟面前,上下打量着他:“这里是医院,不是你闲逛的地方,没事赶紧离开!”张伟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看着护士离去的背影,他蹲下身,捡起一片花瓣,放在鼻尖轻嗅。茉莉香依旧。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等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才发现屏幕已经碎裂,但还能勉强使用。拨通格伦的电话,等待接通的时间里,他再次环顾四周。走廊尽头的窗户依然大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