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大地,自巫妖二族惊世大战落幕之后,已不复往日那般灵机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
天地破碎,山河倾覆,苍穹之上,裂痕虽已被圣人弥合,但那残留的毁灭气息,如同驱之不散的阴霾,笼罩着这片广袤而古老的土地。大地之上,处处可见巨大的沟壑深渊,那是祖巫与妖神伟力碰撞留下的永恒伤疤。曾经的洞天福地,多半化为废墟,灵脉断裂,仙草枯萎。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纯净浓郁的先天灵气,而是驳杂不堪,夹杂着无尽煞气、怨气、死气的浑浊能量。
对于洪荒万灵而言,这是一个艰难的时代。强大的先天神祇大多隐匿不出,或是在大战中陨落,残存的生灵,不得不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挣扎求存,不仅要面对无处不在的天地煞气侵蚀,还要时刻提防那些因煞气刺激而变得更加狂暴嗜血的洪荒凶兽。
就在这片危机四伏,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一处相对偏僻,灵气更是稀薄到近乎枯竭的山谷角落里,生长着一株不起眼的青翠竹子。
这竹子通体青碧,并无多少异象,与山间寻常竹木似乎并无太大区别。若有大能路过,稍加留意,或许能察觉到其根脚——乃是一株后天苦竹。虽带“苦”字,不及那先天十大灵根之一的“先天苦竹”尊贵,但也算得上是异种,只是在这后天灵气匮乏,煞气弥漫的环境下,其生长极为缓慢,灵性内敛,毫不起眼。
它就这么静静地扎根于此,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风吹雨打,雷电侵袭。周围的草木枯荣了一季又一季,凶兽的咆哮时远时近,它始终沉默地汲取着大地中那微乎其微的养分,以及空气中那驳杂稀薄的灵气。
这过程是痛苦而漫长的。驳杂的灵气如同劣质的食物,难以消化,其中夹杂的煞气更是如同剧毒,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它的本源。每一次汲取,都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痛苦,每一次炼化,都仿佛在刀尖上行走。无数次,它感觉自己的本源即将被煞气彻底污染,灵性即将泯灭,但源自生命本能的渴望,以及那竹子本身所蕴含的一丝坚韧特性,让它一次又一次地挺了过来。
岁月流淌,不知又过了多少个元会。
这一日,山谷中忽然泛起淡淡的青光。那株苦竹周围,稀薄的灵气开始以一种奇异的频率汇聚,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竹身轻轻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又像是在积蓄着最后的力量。
光芒越来越盛,将整株苦竹包裹。竹叶无风自动,青翠欲滴,每一片叶子似乎都蕴含着勃勃生机。竹节之上,隐隐有符文流转,那是无数年来,它凭借本能感悟天地,铭刻下的零星道痕。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响起,仿佛是某种桎梏被打破。
青光骤然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紧接着,光芒迅速内敛,汇聚于一点。当光华散去,原地那株苦竹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略显单薄,面容清秀,穿着一身简陋青衣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初生般的懵懂与茫然。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又活动了一下身躯,似乎对这全新的形态感到无比新奇,又有些无所适从。
他,便是那株后天苦竹历经万劫,艰难化形而出的生灵——青竹。
灵智初开,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他能感受到风的流动,能听到远处溪流的潺潺声,能嗅到泥土的芬芳与……危险的气息。体内,一股微弱但纯净的法力在缓缓流淌,那是他无数年苦苦积攒炼化的成果。
更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他心中升腾。那是对天地运行奥秘的本能向往,是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模糊感知。虽然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种“求道”的种子,已在他懵懂的心田中悄然种下。
天地大道,浩瀚无垠,他如同一叶初生的扁舟,驶入了这波澜壮阔却又暗藏汹涌的洪荒之海。
化形成功,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对于青竹而言,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洪荒的残酷,并不会因为他有了灵智而有丝毫减弱。失去了竹子本体的掩护,他那微弱的修为和刚刚化形的脆弱身躯,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显得更加不堪一击。
他必须学会生存。
他小心翼翼地收敛自身气息,凭借着植物时期对环境的敏锐感知,躲避着那些散发着凶戾气息的强大生灵。他见过体型如山岳般的巨兽,一脚落下便地动山摇;也见过遁光迅疾的妖禽,利爪轻易撕裂虚空;更感受过那隐藏在暗处,冰冷而充满恶意的目光。
每一次遭遇,都让他心惊胆战,也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身的渺小与洪荒的危险。
除了凶兽,无处不在的煞气也是巨大的威胁。这些残留的战场煞气,对生灵的元神有着极强的侵蚀性。青竹必须时刻运起体内那微薄的法力抵抗,稍有不慎,便可能灵智受损,甚至重新化为浑浑噩噩的顽石草木。
他如同黑暗中的独行者,在绝望与希望的边缘挣扎。白天,他寻找隐蔽的角落躲藏,夜晚,则借着稀薄的月华星辉,艰难地吐纳修炼,一点点巩固刚刚化形的道基。
日子在惶恐与谨慎中一天天过去。青竹的眼神,从最初的懵懂茫然,渐渐变得坚定而警惕。求生的本能,让他快速地适应着这个残酷的世界。
某个黄昏,青竹正藏身于一处乱石堆的缝隙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界。远处,两道遁光划破天际,降落在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
是两个修士!
青竹立刻屏住了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这是他化形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其他的智慧生灵。他心中既有好奇,更有深深的警惕。
那两位修士看起来风尘仆仆,修为似乎并不算太高深,大概也就是地仙、天仙的层次,但对于此刻的青竹而言,依然是需要仰望的存在。他们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奔波,略作休息,便开始交谈起来。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山野中,却清晰地传入了青竹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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