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铜锁扣住漫天飞雪时，沈墨离正用冻红的指尖数着窗棂上的冰花。母妃悬梁的白绫在梁上晃啊晃，像极了她生前最爱跳的惊鸿舞。七岁的孩子还不懂死亡的重量，只看见那抹熟悉的茜素红从绣着并蒂莲的裙摆褪成苍白，最后化作嘴角一缕触目惊心的血丝。
“阿离，过来。”母妃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沈墨离浑身发颤。她记得昨夜里听到的动静——暗卫压低的嗓音说太子已掌控三宫，母妃攥着她的手反复摩挲那块刻着双生蝶的羊脂玉佩，蝴蝶翅膀上的纹路硌得她生疼。
玉佩塞进掌心时带着体温，母妃临终的眼神却比冰窖更冷。那双曾为她描眉的眼睛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最后却凝练成一滴未落的泪，像是把所有温热的爱都冻成了冰棱。沈墨离后知后觉地想起，母妃总在月圆之夜对着玉佩发呆，说这是她和“那个人”的信物，可直到此刻她才看清，双生蝶的翅膀上竟刻着细小的“念”字。
三年后。
“墨离妹妹又在看蝴蝶？”清甜的嗓音混着海棠香袭来，太子侧妃任瑶身着缕金百花裙，腕间翡翠镯子撞在石桌上叮咚作响。她亲昵地搂住沈墨离的肩膀，指尖却悄悄划过少女腰间的玉佩——那抹鎏金蝶影在春日暖阳下忽明忽暗，像极了任瑶初次在御花园见到的、太子腰间的玉佩。
沈墨离不动声色地避开，目光落在任瑶耳垂的珍珠坠子上。这对坠子她认得，是三个月前太子用南海鲛人泪换的，昨儿却在尚书之女苏晚吟的妆奁里见过同款。两个同样明艳的女子，一个用孔雀金线绣同心结，一个以鲛人绡帕裹相思豆，却都在深夜叩响她的寝殿，问过同一句话：“妹妹可曾见过双生蝶？”今夜月如钩。沈墨离摸着玉佩上的纹路，忽闻窗外传来琴弦断裂声。她掀开锦帘，只见冷宫方向腾起幽蓝磷火，一个身着茜素红的身影在梅树下旋转——那裙摆上的并蒂莲已被鲜血浸透，垂落的白绫在风中猎猎作响，分明是记忆里母妃咽气时的模样！
“阿离，该回家了。”红衣女子转身时，沈墨离猛地攥紧玉佩——那张脸竟与自己一模一样，只是眼角多了颗泪痣，额间贴着金箔剪成的蝶形花钿。她腕间缠着的红绳上串着半块玉佩，断口处还凝着褐色的血渍，与自己这块严丝合缝。“她是本宫的双生sister，你们都退下。”自称“沈墨砚”的女子斜倚贵妃榻，用鎏金护甲挑起苏晚吟的下巴。三日后就是太子生辰，这一场由任瑶牵头、苏晚吟作局的百花宴，此刻却成了三个女子对峙的修罗场。
任瑶的指尖掐进掌心：“妹妹说笑了，这京中谁不知沈大人独女……”话未说完，便被沈墨离腰间的玉佩晃花了眼。她忽然想起太子醉酒时的呢喃，说什么“当年冷宫走水，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难道……“姐姐们可知道，双生蝶本是巫蛊？”沈墨砚忽然笑了，指尖拂过沈墨离的发梢，“一蝶生，一蝶死，死蝶食生蝶之愿，方能破茧成蝶。母妃当年就是用自己的命，换了阿离的蝶蛊入体。”她忽然贴近任瑶耳边，“而太子殿下的玉佩嘛……可是用我们生母的心头血祭过的哦。”
殿外惊雷炸响。沈墨离看着任瑶踉跄后退时掉落的帕子，上面赫然绣着半只蝴蝶——与苏晚吟藏在发间的银蝶步摇拼起来，正是完整的双生蝶纹样。原来这三年来，每一个对她示好的女子，都带着各自的执念：任瑶要夺嫡，苏晚吟要复仇，而沈墨砚……“阿离，你怕爱吗？”暴雨冲刷着殿门时，沈墨砚忽然握住她的手，将半块玉佩按在她掌心。任瑶的翡翠镯子碎在地上，苏晚吟的鲛绡帕子浸了血水，三个女子眼中都映着同一轮残月，却各有各的疯魔。
远处传来太子的脚步声。沈墨离忽然想起母妃临终的眼神，那不是恐惧，而是绝望的警告——当双生蝶的纹路在三个女子腕间同时亮起时，她终于明白，这场以爱为名的局里，从来没有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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