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军医帐外,积雪压断竹枝的声响惊飞了檐下寒雀。云无心攥着银蝶吊坠,透过帐帘缝隙,看见沈墨离正握着顾清禾的手打盹。那双手曾接过她的蛊虫,此刻却在军医粗布绷带上轻轻颤抖,像极了昨夜他替顾清禾剔除箭镞时的模样。
炭盆里的红炭噼啪作响,映得他眼下青黑格外分明。云无心想起三日前,顾清禾为替沈墨离挡箭,硬生生用身体堵住北疆巫医的毒弩。当时她站在帐外,听见他撕心裂肺的怒吼:若她死了,我要这百万大军陪葬!
“将军该换药了。军医的低语惊破寂静。沈墨离骤然抬头,指腹轻轻抚过顾清禾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狼牙棒磨出的痕迹。云无心看见他眼底的痛楚与温柔,像极了她姐姐临终前,望着南疆星空时的眼神。银蝶吊坠硌得掌心生疼。云无心想起昨夜,沈墨离曾攥着她的手腕,求她用蛊虫探顾清禾的伤势:只要她能醒,我愿用十年阳寿换。那时他的呼吸灼热,喷在她耳垂上,让她险些忘了自己是来寻仇的。
沈相。她掀帘而入,银铃随动作发出细碎声响,解咒的时辰到了。沈墨离抬头,目光扫过她攥紧的吊坠。那银蝶是她今日新戴的,翅膀开合间露出细小的蛊虫纹路,与顾清禾箭伤处的毒痕如出一辙。再等等。他声音沙哑,替顾清禾拢了拢被子,她体温还没回升。
云无心盯着他放在顾清禾肩头的手,想起自己替他解咒时,他总是正襟危坐,连指尖都不曾多停留半分。而此刻,他却像捧着易碎的琉璃盏般,小心翼翼地替顾清禾理顺被角。
“将军在您心中,比解咒还重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连她都陌生的颤抖,您可知道,再拖下去,蛊虫就要反噬了。沈墨离终于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冷意:云姑娘不是说过,镜心蛊能看透人心么?不如现在试试,看朕心里想的是什么。
帐外突然刮起狂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晃。云无心摸出蛊虫,却在触到沈墨离的瞬间,看见幻象——顾清禾骑在马上,手中狼牙棒划出优美的弧光,而沈墨离站在城墙上,目光追着她的身影,比望着江山还要专注。
蛊虫突然发出哀鸣,在她掌心蜷缩成一团。云无心猛地后退半步,想起族老的警告:镜心蛊遇真爱会灼伤施术者。她望着沈墨离为顾清禾掖被角的温柔模样,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蛊术总在他面前失效。
“原来如此。她轻声笑了,银蝶吊坠突然断裂,沈相可曾想过,顾将军若知道你为她做的一切,会如何自处?沈墨离动作顿住。他想起顾清禾总说的话:战场上不该有软肋。可当她的血溅在他铠甲上时,他才发现,自己早已将她视为比性命更重要的存在。
“她只需活着。他替顾清禾擦去额角冷汗,至于其他,等她醒了,朕自会告诉她。
云无心望着他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姐姐日记里的话:原来真的有人,会为另一个人千千万万遍。她摸出解咒的药瓶,轻轻放在案头:这药能保她三日无碍,三日后若再不解蛊,我也无力回天。转身时,她听见沈墨离的低语:三日足够了。那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像极了北疆战场上,他率三千铁骑冲阵时的呐喊。
帐外的雪越下越大,云无心望着漫天飞雪,忽然笑了。她知道,自己终究是输给了顾清禾——那个永远挺直脊梁的女将军,早已在沈墨离心里,筑起了任何人都攻不破的城墙。
银蝶吊坠的碎片落在雪地里,像极了她破碎的心事。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她摸出袖中另一枚蛊虫,那是能让人忘记前尘的忘忧蛊。指尖刚要触碰,却又想起沈墨离看顾清禾时的眼神——那样的眼神,不该被忘记。
“罢了。她将蛊虫碾成粉末,任由风雪将其带走,就让这段心事,永远埋在这寒夜里吧。帐内,沈墨离轻轻吻了吻顾清禾的指尖。她指尖的温度终于有了回升,像极了那年春日,她递给他的那朵樱花,带着融融的暖意。
清禾,他轻声呢喃,你可知道,你昏迷的每一刻,朕都在害怕,害怕再也听不到你骂我沈墨离,你又乱发脾气。雪光映在顾清禾脸上,她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沈墨离猛地抬头,看见她眼底倒映的烛火,比任何星辰都要璀璨。
有些心事,终将在时光里酿成酒。而有些爱,早已在生死之间,刻进了骨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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