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过的地方，石灰石矿层如书页般展开，煤炭矿脉在腐殖土下若隐若现。
有次他突然停在一片白桦林前，指着地表凸起的玄武岩柱：“下面有个煤田，规模至少是我们现有储量的五倍。”
当第37个矿点被标注在地图上时，陈海颤抖着手指划过密密麻麻的标记，声音沙哑：“我从业四十年，带队勘探过十七个省，成果加起来都没这半个月多......”
然而真正的考验出现在寻找深层煤田时。
常规的地质雷达在复杂褶皱带失去作用，勘探队连续三天打穿七个钻孔都一无所获。
暴雨倾盆的夜晚，陈海盯着被雨水浸湿的地质图，突然发现江晨不见了踪影。
“江厂长一个人进雨幕了！”通讯员的喊声惊起帐篷里的众人。
陈海抓起雨衣冲进雨帘，却见江晨站在湍急的溪流旁，任由暴雨冲刷着全身，目光死死盯着对岸山体的冲刷断面。
“陈教授！”江晨的声音混着雷鸣传来，
“还记得三天前发现的石英砂岩夹层吗？煤层一定在那个构造的镜像位置！”他突然扯开衣领，在胸口画了个复杂的几何图形，“把钻探设备斜向45度，从溪床下方打穿！”
陈海愣住了。这种打破常规的勘探思路，完全违背了他所熟知的地质理论。
但看着江晨眼中跳动的火焰，他鬼使神差地下达了命令。
钻探机轰鸣着没入溪床，泥浆翻涌间，钻头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当第一块带着沥青光泽的煤块被带出水面时，整个勘探队陷入疯狂。更令人震惊的是，煤层下方竟藏着一层罕见的稀土矿带，检测数据显示镧、铈等元素含量达到特级标准。
“江厂长！您简直是......”陈海激动得说不出话，突然抬手给江晨敬了个标准军礼。
暴雨中，这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声音哽咽，“我这辈子见过无数天才，但像您这样......能让大地开口说话的，唯有您一人！”
“江厂长，这次勘探怕是要载入史册了。”陈海摘下沾满泥浆的眼镜，用衣角擦拭镜片，“您那些神来之笔，把我几十年的认知都颠覆了。”
江晨笑着摆摆手，军装上还沾着勘探时的草屑：“陈教授谬赞了。我不过是把书本上的理论和实地经验结合，再加上咱们团队的默契配合。要是没有大家没日没夜地钻探、检测，再准确的判断也是纸上谈兵。”
车队驶入基地时，夕阳正把天边染成血红色。队员们顶着黑眼圈跳下车，却没人喊累——那些被小心翼翼搬运下车的样本箱，仿佛装着整个东北工业的未来。
“都先去休息！”陈海扯着嗓子喊道，“明天卯足了劲分析数据！”
“陈教授，我看今晚就开始吧。”江晨望向灯火通明的实验室，“咱们早一天出结果，前线的枪炮就能早一天轰鸣。”他的目光扫过队员们疲惫却坚定的眼神，“大家辛苦这一晚，等数据整理完，我请所有人吃红烧肉！”
实验室里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讨论声。显微镜下，矿石切片的晶体结构在灯光下闪烁；
计算器的按键声与钢笔书写声交织成独特的节奏。江晨站在数据墙前，看着满墙密密麻麻的检测报告，罕见地露出一丝局促。赋予他洞察地下资源的能力，却无法教会他解读这些复杂的专业数据。
“江厂长，您看这个！”技术员小王抱着一摞文件冲过来，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铁矿的TFe（全铁）含量平均达到62%，最高品位甚至突破68%！按照现有储量计算，足够支撑三个军工厂十年的用量！”
江晨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军用地图上标注的铁矿位置仿佛化作跳动的火苗：“这么高的品位，开采价值远超预期。陈教授，咱们得尽快制定开采方案。”
陈海正俯身盯着石油勘探数据，老花镜几乎要贴到纸上：“更惊人的是这个！初步估算石油储量至少5亿吨，要是能建成炼油厂......”他猛地直起腰，眼中泛起激动的泪花，“咱们再也不用看洋人的脸色买汽油了！”
整个实验室沸腾起来。有人兴奋地拍打着桌子，有人红着眼眶拥抱在一起，压抑许久的疲惫在这一刻化作狂喜。江晨望着窗外的夜色，想起初到东北时兵工厂连炮弹钢都炼不出来的窘迫，喉咙不禁发紧。
“江厂长，铜矿的分析结果出来了！”地质工程师老李举着分布图挤到人群前方，“三个主矿区呈品字形分布，最近的矿脉距离铁路线不到20公里，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
实验室里的白炽灯嗡嗡作响，陈海的手指在一摞数据报表上反复摩挲，眉头拧成了麻花。
“见鬼！怎么会有这么多数据对不上？”他猛地将钢笔拍在桌上，溅起的墨点在“铁矿储量分析表”上晕开，“光是重新核对这些数据，至少得耽误三天！”
正在整理样本的技术员小张苦着脸举起记录本：“陈教授，从第六勘探区回来的设备，检测数值波动特别大，会不会是仪器出问题了？”
江晨闻声从岩芯样本堆里抬起头，军装袖口还沾着褐色的矿泥。
他快步走到数据墙前，目光扫过那些颜色各异的折线图——标注着“第三探测组”的数据曲线像心电图般剧烈起伏，与其他组平滑的走势形成鲜明对比。
“把出问题的设备调出来看看。”他的手指敲了敲墙面，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实验室格外清晰。
当三台沾满泥浆的探测仪被搬到操作台上时，陈海已经急得来回踱步。
“这些德国进口的精密仪器，在沼泽地里泡了整整两天......”老教授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就算送到沈阳维修，来回也得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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