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诗骨碎光
藏经阁的檀香味混着霉菌气息扑面而来,沈砚之推开木门时,门轴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呀,仿佛千年时光在此刻裂开缝隙。头顶梁木上栖息的夜枭突然振翅,翅膀掠过他肩头时,掉下一根沾着冰晶的羽毛——这是西域雪山才有的白翼夜枭,为何会出现在长安藏经阁?
沈公子果然来了。
阿梨的声音从螺旋楼梯上方飘来,她身着的龟兹国舞衣在月光下泛着冷缎般的光泽,腰间血书罗盘滴着黑血,每走一步,台阶上便绽开一朵由妖文组成的曼陀罗花。沈砚之注意到她发间金铃少了一枚,正是昨夜鬼市中被他击落的那枚,铃口还残留着他的血渍。
把羊皮卷还给我。沈砚之踏上第一级台阶,袖中诗骨碎片突然发烫——那是从父亲书房库房偷藏的碎片,表面刻着《破妖篇》残句,边缘还沾着陈年血渍,显然是父亲当年查获的魔宗赃物。
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资格拿回去。阿梨指尖轻拨罗盘,无数妖文如蜂群般扑来,每道妖文都化作前朝文人的面孔,张牙舞爪地嘶喊着还我双目。沈砚之后退半步,后腰抵在中央展台的黄绫前,展台里供奉的镇国诗骨突然发出低鸣,与他腕间诗纹产生诡异共振。
碎片在袖中剧烈震颤,沈砚之想起昨夜在马厩里,谢云舟曾说:侍郎大人私藏的诗骨里,或许藏着唤醒你血脉的钥匙。他心一横,将碎片塞入口中。刹那间,喉间泛起铁锈味,碎片在舌底化作金粉,顺着经脉蔓延至右臂。
你疯了!阿梨瞳孔骤缩,那是被妖王血咒污染的邪骨...
剧痛从右臂爆发,沈砚之看见青色诗纹如活物般窜上皮肤,竟将《破妖篇》残句补全:骨碎诗成光,妖灭道自昌。掌心随之浮现毛笔虚影,笔杆刻着文渊国祭师的骨纹,笔尖滴落的不是墨汁,而是带着体温的金血。
这是......镇魂笔?阿梨连连后退,罗盘上的妖文纷纷崩解,你怎么可能......
因为他是文渊国最后的血脉。谢云舟的声音从天窗传来,银铃骤响间,万千银线如蛛网般罩住阿梨,三年前侍郎大人查获这批邪骨时,就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只有妖王血脉能炼化它们。
沈砚之握笔的手有些发颤,金血在地面写出半个镇字,竟将扑来的妖文烧成飞灰。他看见父亲的幻象在笔影中浮现,书房暗格里的铅盒、母亲骸骨颈间的项链、谢云舟腰间的银铃,所有线索在此刻连成一线:父亲私藏邪骨,竟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他觉醒。
阿梨,你还要执迷不悟?谢云舟银刀抵住她咽喉,妖王若以魔躯重生,人间将成炼狱;但若以诗魂重生......
若不是仙界灭我文渊国,何需至此!阿梨突然撤去罗盘,露出里面供奉的妖王残魂碎片,沈砚之,你以为镇妖司是善类?谢云舟体内的妖王残魂,就是他们亲手种下的!
话音未落,沈砚之腕间诗纹与谢云舟银铃同时爆发出强光。他看见谢云舟眼中闪过金芒,那是妖王残魂在躁动,而自己掌心的镇魂笔竟不受控制地转向谢云舟——笔锋所指,正是他心口的妖王残魂碎片。
别信她!谢云舟银线收紧,快用镇魂笔封印残魂,这是唯一的机会......
沈砚之犹豫的瞬间,阿梨已化作黑烟遁走,临走前将羊皮卷掷向他。卷轴展开的刹那,他看见卷末母亲的血书:砚之,昆仑有诗仙后人,可解诗纹真谛。掌心的金血突然凝固成箭头,指向藏经阁顶层的天窗——那里绘着文渊国的星图,北极星位置正是昆仑山脉。
她去了昆仑祭坛。谢云舟抹去嘴角血迹,银铃只剩三颗,镇妖大典在即,妖王残魂必须在满月前集齐七魄......沈砚之,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我选第三个。沈砚之握紧镇魂笔,金血在地面画出传送阵纹路,去昆仑,找诗仙后人,让妖王以诗魂重生。
谢云舟挑眉,眼中金芒与银铃共振: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若失败,你将成为仙界的公敌。
但如果成功,沈砚之望向窗外明月,诗纹在月光下泛起涟漪,诗道将不再被仙界垄断,人妖皆可凭诗证道。
传送阵轰然启动,沈砚之在光芒中看见父亲的笑脸——那是他记忆中唯一一次父亲抱他,袖中露出半块诗骨,与他吞下的碎片严丝合缝。谢云舟的银铃声渐远,阿梨的笛声从昆仑方向传来,而他掌心的镇魂笔,已刻下了前往雪山的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