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如同巨大的深色绸缎,在微弱的星光下缓缓起伏。黄金梅利号平稳地航行在伟大航路前半段,夜晚的海风带着咸湿而清新的气息,吹拂着每一个船员的脸庞。甲板上大多数人都已进入梦乡,只有负责守夜的人影,以及一个始终保持着独特姿态的身影,卡伊。他静静地站在船舷边,面向着无垠的黑暗大海,身体随着船只的节奏轻微晃动,仿佛与这艘船、这片海融为了一体。他的耳朵微微扇动,捕捉着常人难以察觉的细微声响,皮肤感受着气压和湿度的微妙变化。
突然,卡伊微微侧过头,朝着船舵的方向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娜美,准备迎接暴风雨。大约半小时后抵达,风力七级,西北方向,浪高会超过五米,我们需要向东调整十五度角,否则会被卷入偏离预定航线的强流。”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穿透了海浪的低吼。
正在航海室核对海图的娜美闻声一怔,快步走到门口,探出头来,脸上带着一丝惊讶和习惯性的依赖:“卡伊?现在天气看起来还很平静啊,海图上也暂时没有明显的气旋标记。”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的手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准备转动船舵。她太了解卡伊这种突如其来的预警了,几乎从未出错过,其精准度甚至超过了她最精密的仪器和最丰富的经验。
卡伊没有“看”向娜美,他的脸依旧朝着海风吹来的方向,仿佛在倾听远方的密语。“空气里的水汽正在快速凝结,海鸟的飞行高度在急剧下降,更远处的海浪声音变得沉重而混乱,这是风暴聚集的明确信号。相信我的感知,娜美,立刻调整。”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这种平静,反而让娜美更加信服。
“我知道了!”娜美不再犹豫,迅速回到舵盘前,按照卡伊指示的角度调整航向。她嘴里嘀咕着:“真是个怪物般的直觉,比我的航海术都灵验。”她和其他船员一样,早已习惯将卡伊这种超越常理的感知能力归结为某种天赋异禀的“第六感”,或者是无比敏锐的听觉和直觉。毕竟,卡伊平日里行动自如,甚至在某些方面表现得比正常人还要出色,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双眼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呢。
半小时后,正如卡伊所预言的那样,狂风骤雨铺天盖地而来。海面瞬间变得狰狞,巨浪拍打着船身,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但因为提前调整了航向,黄金梅利号虽然颠簸剧烈,却稳稳地保持在相对安全的水域,避开了那股足以让他们偏离航线数日的强劲洋流。娜美紧握着舵盘,心中对卡伊的信赖又加深了一层。
风暴过后,清晨的阳光洒满甲板。船员们陆续走出船舱,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乔巴正小心翼翼地晾晒着被雨水打湿的一些药草,一不留神,一阵海风吹过,几株珍贵的药草从晾网上滑落,朝着甲板掉去。乔巴惊呼一声,想要去接却已然来不及。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在不远处的卡伊动了。他甚至没有转身,只是身体微微一侧,手臂以一个极其流畅自然的动作伸出,五指准确无误地在半空中拢住了那几株飘落的药草,稳稳地托在掌心。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道残影,精准得如同计算过无数次。
“哇!卡伊,你好厉害!真是眼疾手快!”乌索普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大声赞叹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你的反应速度也太快了吧?简直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
卡伊将手中的药草递还给乔巴,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简单地回应道:“只是恰好感知到了。”他从不主动解释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因为解释起来太过复杂,也未必有人相信。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基于误解的赞扬。
乔巴接过药草,感激地看着卡伊:“谢谢你,卡伊!这些药草很重要的。”它的小蹄子拍了拍胸口,似乎还在为刚才的意外感到后怕。
卡伊微微侧耳,捕捉着乔巴声音里的情绪,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不用谢,保护好它们。”
没有人注意到,在整个过程中,卡伊的眼神始终没有聚焦,他的瞳孔深处一片沉寂,仿佛蒙着一层薄雾,对周围的光线变化毫无反应。他从不主动用“目光”去追随移动的物体或说话的人,而是依赖声音的来源、气息的流动、物体运动时带起的微风以及那尚在雏形、连他自己都未能完全理解的“感知力”。这些细节,都被船员们无意识地忽略了,或者被他们自行解读为卡伊性格内敛、不喜与人对视,亦或是他专注于感知周围环境的一种独特方式。
稍后,罗宾也来到了甲板上,她手中拿着一块古代文字石板的拓片,正若有所思。她走到卡伊身边,轻声问道:“卡伊,你对这种纹路的触感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我总觉得这些线条的排列方式蕴含着某种节奏。”她知道卡伊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的触觉异常敏锐,有时能从不同的角度提供一些独特的见解。
卡伊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拓片上凹凸不平的纹路。他的指尖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仔细地感受着每一个转折、每一个刻痕的深浅和边缘的形状。“嗯,”他沉吟片刻,“这些线条很古老,刻录的手法非常稳定,但转折处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停顿和力量的凝聚。它不像单纯的文字记录,更像是一种……能量流动的图谱,或者说,是一种封印的印记。触碰它们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一种微弱的、沉睡的气息。”
罗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能量流动的图谱?封印的印记?真是非常独特的感受。谢谢你,卡伊,这给了我一些新的思考方向。”她一直觉得卡伊是个谜一样的人,他的感知世界与常人截然不同,却又异常精准和深刻。她尊重他的不同,也欣赏他这份独特的敏锐。
卡伊只是微微颔首,重新将注意力投向远方的大海,感受着阳光洒在皮肤上的温度,倾听着海鸥掠过天空的鸣叫,继续沉浸在他那无声无光,却又无比丰富的感官世界里。船上的生活日复一日,充满了冒险与欢笑,也充满了误解与隔阂,而这一切,似乎都只是未来某个巨大转折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