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停尸房锈蚀的铁皮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声响。程岩站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手指轻轻掀开面前的白布。
白布下是一张青灰色的脸,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这是琥珀热患者典型的尸体特征。但程岩知道,这具尸体是假的。
岩哥,都准备好了。大壮压低声音,从阴影中走出。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未愈的烧伤,那是三天前在自来水厂爆炸中留下的。
程岩点点头,目光扫过停尸房内排列整齐的二十具尸体。这些尸体原本是日军从隔离区拉出来的重症患者,本该被送进焚化炉销毁。但现在,它们被调包了。
真的病人都送进密道了?
嗯,阿青带着他们从排水管走了。大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些尸体...
是最近饿死的流浪汉。程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让老马给他们注射了微量毒剂,症状看起来和琥珀热一样。
大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些无辜者的尸体,现在要代替那些还活着的患者去火化。
佐藤会检查的。
他一定会检查。程岩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玻璃管,里面是淡紫色的液体,所以他需要发现点什么。
苏晚晴的手指死死攥着推车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陆军医院的地下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腐败的甜腻,让她本就灼痛的肺部更加难受。三天前吸入的毒气还在侵蚀她的身体,每呼吸一次都像有刀子在气管里搅动。
但她必须来。
推车上的纱布下藏着一把手术刀和两支空针管。她的目标很明确——停尸房,以及那个叫翠花的小护士的尸体。
拐角处传来日语对话声。苏晚晴立刻低下头,放慢脚步。
......课长命令必须重新化验所有尸体。
但是已经确认是琥珀热......
闭嘴!课长怀疑有人用了中和剂!
脚步声渐近,苏晚晴的背脊绷紧。两个穿白大褂的日军军医从她身边经过,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等脚步声消失,她加快速度向停尸房走去。
翠花。
那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十六岁女孩,三天前把最后一支中和剂让给了一个孩子,自己却没能撑到天亮。而现在,她的尸体躺在日军的解剖台上。
停尸房的门虚掩着。苏晚晴轻轻推开,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
然后她看到了——
解剖台上的白布被掀开,翠花瘦小的身体像破碎的玩偶一样摊开,胸腔被粗暴地剖开,内脏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苏晚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