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有的赶尸灯映在青铜鼎上,绿火把饕餮纹烙进我的视网膜。
那些纹路在扭曲,像父亲被活埋那日,棺材里抓出的血道子。
别碰鼎耳!他甩出赶尸鞭缠住我手腕,铜铃震得我臼齿发酸。
鞭梢浸过尸油的麻绳突然绷直,指向仓库西北角的货箱堆——十二具盖着草席的尸首正缓缓支起上半身,关节发出竹节爆裂的脆响。
腐臭味混着陈大有身上的辰州朱砂气扑面而来。
我摸向怀里的望气尺,黄铜尺身烫得握不住,这是父亲教我观山定穴的法器,遇大凶则自灼。
湘西排教的路数...我盯着他腰间三十六枚泛青的厌胜钱,陈师傅要管这趟浑水?
他咧开嘴,露出被槟榔染红的牙:方老板的鼎里,养着比尸变更邪乎的东西。
话音未落,货箱轰然炸开,穿蓑衣的赶尸人踏着禹步冲进来,手中摄魂铃晃出残影。
那些行尸突然调转方向,朝着青铜鼎跪拜。
最前排的腐尸额头贴地,脊椎弯折成诡异的弧度,露出后颈皮肉里嵌着的青铜钉——钉头刻着北斗天璇星纹,与我怀表内侧的星图如出一辙。
操尸术!陈大有甩出三枚厌胜钱,钉入领头尸体的玉枕穴。
铜钱入肉的瞬间,我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当年被推进墓道时,棺木上就钉着这样的厌胜钱。
蓑衣人忽然摘下面罩,腐烂的半边脸涌出白蛆。
他撕开衣襟,胸膛上纹着九头相柳图腾,抬手甩出张人皮面具——那分明是我二十年前失踪的师兄的脸!
观山太保...他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该归棺了。
青铜鼎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鼎耳蟠螭纹睁开猩红的眼。
我怀中的望气尺自行动作,在青砖地上划出二十八宿方位图。
陈大有的赶尸鞭卷住我腰身往后拽时,我瞥见鼎口腾起的黑雾里,有只布满尸斑的手正往外爬。
闭气!他往我嘴里塞了颗腥苦的药丸。
十二具跪尸突然炸成血雾,碎骨里钻出密密麻麻的青铜线虫,朝着鼎耳汇聚。蓑衣人腰牌被鞭风扫落,幽冥二字的缺口处,正涌出那些线虫。
血雾散尽时,青铜鼎内壁的天枢星位凝着滴黑血。
我耳道发烫,伸手一摸,指尖沾着淡金色的液体——和父亲棺椁缝隙渗出的葬液一模一样。
陈大有蹲在鼎沿,赶尸灯凑近那滴黑血:方老板,这可不是战国的东西。
他指甲刮下一层铜锈,看到吗?七星缺位处有新铸痕,这鼎三十年前被人改过命格。
仓库外忽然传来汽车急刹声。
白玛的转经筒嗡鸣穿透雨幕,我后颈的汗毛根根直立——父亲教我辨凶吉的口诀在耳边炸响:
【转经鸣,地龙惊,三更莫点引魂灯。】
青铜鼎在此刻倾覆,鼎足在地上拖出血线,竟拼出个篆体的逃字。
那字迹的收笔习惯,和父亲临终前塞给我的血书完全一致。